第59章穷一生作侍臣,横蛮善变柔弱天真。
言真踏进门的时候,柏溪雪承认自己有些紧张。
其实她是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的人。从小到大,佣人收拾她的房间总要提心吊胆,生怕什麽东西收错了位置,便惹大小姐责怪。
只有Y城的房子有配管家和佣人时时打扫,每次言真过夜後,柏溪雪必然会皱着眉头勒令佣人务必彻底清扫通风,不留一丝气息。
因为她痛恨言真身上那种叫人动摇的气味。
明明留宿时和她用一样沐浴露和洗发水,偏偏就言真发丝间有温存香气,留存在床榻被褥间,萦绕鼻尖时无端叫人心生软弱。
她最恨言真不用香水,因为这就没有牌子可以责怪。
但为了拍戏买的房子只有一百多平,柏溪雪行程不定,买这套房子纯粹是为了有个落脚处,因此压根没请住家的佣人。
反正言真也不来——按理说是这样的。
谁懂柏溪雪开门那一刻有多心虚——老天,她这部戏已经在横店拍两周了,这两周她天天早出晚归衣服鞋子乱扔的,房间和狗窝也没什麽区别了!
一只落单已半月有馀的jimmychoo,落着灰尘躺在玄关处,柏溪雪开门时眼疾手快,一脚把它踢进了鞋柜底下。
随後她一擡头,看见客厅桌子上堆满了她乱七八糟的香水和化妆品,两只本该存放在衣帽间的爱马仕,一只被扔了地上,一只上次她半夜一点从剧组下班,困得要死,回家随手就把它挂到落地台灯上。
直到今天也没再摘下来。
完啦。还谈什麽真情流露,什麽勇敢表白,这狗窝似的房子一出来,还有个人形象吗?
柏溪雪盯着那已经散掉的丝带,觉得把自己直接吊上去得了。
她有些绝望地想。
言真倒是没柏溪雪想的这麽多,她只是觉得冷。
冰淇淋融化,滴在手上的冰冷黏稠地渗入骨髓里。
她打了个寒战,柏溪雪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把手伸过来探了探她的温度:“你觉得冷吗?”
大概是还记得她之前发烧的事儿。言真想起自己曾在床上,高热中哭着对柏溪雪说恨她。
现在想来只觉轻飘飘的荒唐。
其实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沉默的。
柏溪雪的手指落到额头,指尖是冷的,呼吸却很烫。女孩探究的眼神落到她脸上,亮晶晶的目光,言真却侧过脸,垂下眼,低声说:“我想去洗澡。”
柏溪雪便起身,引她去浴室。
浴室非常宽敞,一贯地带着柏溪雪惯用的玫瑰香,言真并不太闻得出她用的是哪只香水。
或许柏溪雪本身就是荆棘地里阴郁蓬勃的野玫瑰,从来只凭心情用香,没有哪只玻璃瓶子的标签能够命名她。
那淡淡的气味在鼻尖带上了侵略性,言真却不言语,只是看一眼柏溪雪,然後低下头,缓缓地掩上浴室的门。
水声哗啦,热水激起白雾氤氲,言真把水调得很热。
她享受这种热度,甚至带了点贪婪,落到肌肤上轻微的灼痛感,连肌肉也随之放松。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深处还是很冷,无论热水再怎麽冲洗,也无法融化体内寒冰的核。
再调水温就要烫伤了。热意熏然,她的脸颊已经晕红,沐浴露雪白泡沫堆在肩头,被她轻轻揉搓,顺着水流冲洗,一路向下。
流过小腿,淌过已经泛粉的脚趾。
无比熟悉的步骤,言真故意把洗澡的时间拖得很长,却没等到柏溪雪不耐烦地推开门。
因为柏溪雪正在无比慌张地收拾房间——完啦都完啦!
言真怎麽就在自己最日夜颠倒房间混乱的时候来了呢!
柏溪雪在心中呐喊。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像个第一次请心上人到自己房间坐坐的小女孩。
——其实房间也没乱到见不得人的地步,但事到临头,就是觉得哪哪都看不顺眼。
哪哪都想再整洁一点。
她拍拍靠垫,抖抖枕头,甚至有一瞬间想把被子叠个豆腐块。
但最终柏溪雪并没有这样做,倒不是因为她想开了,而是言真突然在浴室里扬声叫她:“柏溪雪?”
“我没带睡衣。”
浴室门开了一条缝,沐浴露热腾腾的香味顺着水汽流淌出来,言真从门後探出一张湿漉漉的脸看她。
“你有睡衣吗?”
柏溪雪有一瞬间手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