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怀清似乎不着急给萧竹医治,他每天给萧竹一片药材含在嘴里,含到没有味道了,才能吐出来。
这种药材萧竹含了三天,三天下来他和园子里的一些人也混得不错,他在外头可没能混得这样好——这地方的好些人都看得懂手语,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原以为这些大夫都是为了他们这样的哑巴才去学的手语,萧竹後来才发现,是因为园子里那位阿荟姑娘不会说话。
一位大姐和他说,阿荟是天生就不会说话的,小的时候她耳朵就不好使,长大了能听见的就越来越少了,就算有人在她面前敲锣打鼓,她也只能听到微弱的敲响声。
身有残疾的人,在现在的世道可不好生存,阿荟家中贫苦,父母养不起这样的孩子,就把五岁的阿荟抱到离家几里之外的地方丢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荟原本会和许多被遗弃的孩子一样,流落街头,最终饿死或者冷死,可那一天,她走到了园子外。
大姐说:“十年前那天,我记得是个中午,园子里的人都看到外边有个小姑娘站着,浑身脏兮兮的,我们喊她进来吃饭,她站着不动,就想着把人带进来,结果她又害怕的跑开,跑开没多远,又走到门口站着看。我们没法,才去喊的师傅。”
那日怀清拿着一个香喷喷的大饼和他儿子小时候玩的一个玩具,蹲身在阿荟几步开外的地方,说:“这些都给你,要不要?”
阿荟应该是听清了这句话,连连点头,走近怀清接过了那张饼,之後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故事刚听了个全,萧竹就听到无深在喊他,他跑向无深,比划着手:“干什麽?”
无深领着他往怀清屋里去,“师伯说要给你做针灸。”
萧竹顿时停住脚步。
细细的长针在他面前浮现,长针没入手臂之中。。。。。。不对,应该是脖子。脑海中霎时出现一个手持细针的江湖侠客,他大手一挥,长针朝前飞出,直冲敌人脖颈,下一瞬,长针扎入脖颈中心,那人摔倒在地,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怎麽了?”察觉到萧竹没有跟着自己走,无深疑惑回过头去寻人,怎知转头就看到萧竹捂着自己的脖子,拨浪鼓似的开始摇头。
“会死的!”萧竹匆匆比了个手势,双手迅速回到脖子上,似乎捂住就不会被扎。
“不会。”无深无奈道,“只是针灸医治,不会死。”
“会的!”
“不会。”
“会!”
“。。。。。。”
口“手”之争谁知道会进行到什麽时候,不顾萧竹反对,无深干脆就去把人架起扛到肩上,任凭萧竹挣扎捶打都不松手。
刚被无深扛进屋,萧竹就听到一个孩童咯咯的笑声:“哥哥像被人扛着走的黄花大闺女!”
“怎麽说话的。”怀清整理着针灸针,轻笑几声,赔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那是怀清的小孙女叶宁,两个月前刚满五岁,说话时手里还捏着些中药,在怀清跟萧竹赔罪时把那些草药往嘴里塞了塞,随後举起一片对怀清喊:“爷爷!这个是山银花!”
“哎,好。宁儿现在去一边自己玩,爷爷要给这个哥哥治病,晚些爷爷给你讲故事。”
叶宁看着被放在榻上的萧竹,笑道:“黄花大哥哥!”
萧竹做出凶狠模样,两只手化作野兽一般向她呲牙哈声,怎料叶宁完全没被吓到,咯咯直笑:“大哥哥长得不凶,扮作大虫也不凶人!”
怀清又一次赶人,把小孙女赶到外头去玩,才回到榻边,对萧竹说:“方才你还能哈出点声儿,这嗓子还没坏透,想来不会太难治。”
萧竹没比出手语说些什麽,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怀清手中的针袋,针灸针若隐若现,看得他不禁咽下一口唾沫,心想不然不治了,计划着怎麽逃跑。
“不必害怕。”无深大约看出他的恐惧,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身旁,把手臂伸到他手边,“你若是疼,便捏我吧。”
“不会太疼的,萧公子放松便是。”怀清道,“这可比蚂蚁咬一口还轻,莫慌就是。躺好别乱动即可。”
说不紧张是假的,萧竹就怕这东西,躺好後他干脆就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怀清开始施针,萧竹能感受到有东西轻轻扎在胸口上缘处,不怎麽疼,只是浑身都不能动。
无深的手臂他到底没去掐,只是没忍住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消去一点恐慌。
一根根针扎在几个xue位上,要持续好一会儿。
萧竹放松了不少,抓着无深的手也松了好些,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他擡起犯困的眼皮,脖子不能扭动,靠着馀光看见无深半颗光秃秃的脑袋。
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又觉着有些熟悉。
针是施完了,但还没那麽快能取下,怀清将剩馀的针灸针放好,同他说:“困便睡会儿,过会我会来给你把针取下,这期间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