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气氛微妙的时刻,陈疏道脑子突然卡壳,嘴一下道:“做了面条,要吃点吗?”
预想里的狼藉没有出现。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等陈疏道再反应过来之後,两人已经面对面地坐在了餐桌上。
徐颂声那张脸仍然是个死人样子,冷着脸不吭气,将手里拎着的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餐品摆到桌面上。
陈疏道做的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蛋面摆在徐颂声面前,跟桌面上一看就是出自大厨之手的菜肴相比,也不遑多让。
召来机器人送上碗筷,徐颂声垂下眼睛,用公筷将鸡蛋面盛出半碗,递到自看见他後就一直表情微妙的陈疏道面前。
陈疏道瞧了他一眼,依稀从那张脸上看见记忆中青年徐颂声的影子。
他试探问道:“你今晚怎麽突然回来了?”
看着面前一大堆菜肴,陈疏道想:不会真是来给我送饭的吧。
“怕某个痴呆儿饿死。”徐颂声冷冰冰往自己嘴里塞了口面条:“是我多虑,没想到痴呆儿有了医学奇迹,能自己做饭了。”
陈疏道也学着20的样子眨眨眼,略显尴尬笑了笑。
这个举动得到徐颂声一个不满气音的哼。
更像记忆里的徐颂声了。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对于徐颂声生气程度的研究,陈疏道认为今晚上最多只能算是小发雷霆,徐颂声这家夥,真正生气了就该蕨人了。
下意识擡起手,陈疏道摸摸自己每次都惨状一片的腺体,心里默默评价道。也不知道徐颂声哪来的执念,明知道标记不了他,还非要往上面咬。
徐颂声横了他一眼,浅金色眸子跟冰刀子一样:“怎麽,几天没做怀念了?”
这嘴还是原装的,从小到大都没变化。陈疏道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装听不见。对付小发雷霆状态的徐颂声其实很简单,只要不反驳乐呵呵地就行。
吃饭中途,陈疏道从最开始偷着瞥,到後来直接光明正大去看。
徐颂声整张脸上都写着“我很生气丶我不满意”,又好像因为什麽别的原因,将那些个火气压了下去,以至于像个刚解冻的喷火龙,刚冒火星就哑了火,顶多嘴上嘲讽一两句。
“吃完回楼上房间,不用去地下了。20会收拾好。”
这顿莫名其妙的同桌共餐以徐颂声这样一句话结束,男人拉开椅子,极为熟练地端起盛面条的两个碗,转身进了厨房。
陈疏道在位置上坐了片刻,嘴里含着最後一颗蟹籽虾饺,脚步刻意放轻向着厨房走去。
透过敞开的门,陈疏道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里面的徐颂声。
男人眉头皱着,盯着那两个碗颇有手足无措的意思。从陈疏道的方向去看,他侧脸的神情上还藏着些微不解。
跟那两个碗僵持数分钟,徐颂声都没有动作的打算。
“是不会洗吗?”陈疏道出口问道。
那句话说出瞬间,两人身子都奇怪的僵了僵。
说不上的感觉像电流般自尾椎爬上後脑,电得人浑身发麻。
徐颂声头也没回,口吻依旧高高在上,“不用你教我,陈疏道,回去休息。”
陈疏道抱臂站着没动。
徐颂声语气不耐:“还是你想回到地下室?”
20在控制面板上对着陈疏道疯狂挤眉弄眼,示意他快快离开。
陈疏道走得无声无息,在转角时他回头看了眼厨房里的身影。
不知是否是打光原因让他産生了错觉,陈疏道突然觉得徐颂声一向孤傲挺拔的背脊微微颤动着,固定的灯光落下,光影在其上小而轻的摇晃。
後半夜里,陈疏道坐在床上,手中拨弄着那枚野八川标本。
屋内灯光昏暗,是最适宜休眠的亮度,陈疏道却酝酿不出半分困意。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陈疏道轻轻喊了声,“20,徐颂声的身体有问题吗?”
20出现得很及时,“先生偶尔会头疼,情况很严重,但医生查不出病因。除此之外,先生一向健康,平时生病也很少。”
“今晚你知道徐颂声会突然回来,是故意引我出去。原来机器人也会骗人。”
“您说笑了,机器人是不能骗人的。”20嗓音温和回道:“今晚一切平安,什麽也没发生。”
陈疏道手中转动的动作停下,什麽也没说。
屋内气息平稳,安静极了。
“陈先生,您与先生间有误会,有些事20知道,不能说。但20有一些事情可以说。”
20再次开口:“俞助理私下提醒过先生,要注意您身体健康问题,凡事要有节制。您出事时候,先生其实急坏了。他嘴硬,面上没说,动作上也不想您看出来。”
“陈家的事情我不能保证里面是否有先生的手笔,但您的车祸与拍卖场绝不是先生的意思。先生买下您时没通知徐家家主,後来也受了责罚。外面风波过盛,陈家内乱未平息,留在这里也是一种保护。”
陈疏道倚在靠枕上,垂眸安静听着。
直至最後,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後,起伏的呼吸渐渐走向平稳。
次日。
陈疏道醒来时,天光大亮,而徐颂声早已离开。
徐颂声今日有个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