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颂声瞳孔猛地紧缩:“医院那回你知道?”
陈疏道:“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咬字很轻,偏偏像一把重锤落下,狠狠砸在徐颂声胸口。心脏的闷疼就如小暑前後潮湿的天,连绵不断阵阵袭来。
“你还知道了什麽?”徐颂声转过身,背脊靠在门板上。男人仰起头,浅金色眼睛直直看着摄像头,像这样就能看见镜头後的那个人。
仿佛他们在面对面对话一般。
“全部。”陈疏道平静道:“卡格尔路上你的计谋,段斯鸿的重伤,当年你的刻意接近。”
徐颂声浅金色眼眨动,下意识的心虚,让他撇头躲开摄像头。
直到此刻,徐颂声才有了些,真的要失去陈疏道的实感。心被话语刺开了一个洞,粘腻的心头血和着冷冽寒冬夜晚里的风点点滴下。
“我会把你跟记忆里的人分开的,徐先生。之前的那些都是误会,我已经发现了,那个我记忆里的人已经早早死去了。”陈疏道嗓音平稳,像月下禅坐的老僧。
“在你骗我去卡格尔,在你去实验所的时候,那个徐颂声就已经死了。”
偌大的监控屏幕里,背脊顺着门板缓缓滑下的徐颂声蹲在地面。他垂着头,单手紧紧握着那部手机,看不清表情。
陈疏道顿了顿,继续说:“活下来的你,或许是一个更完整的徐颂声。但属于我记忆里的那个人,那个片面残缺的个体,已经像雪融般消亡了。”
“你最多只算是,他融化後留下的一片残雪。”
他已经想清楚了。
陈疏道:“我找到小松了,你已经不重要了。”
徐颂声怔住,蜷缩起的身体轻颤着。刚开口的嗓子哑得听不清,他咳嗽两声,最後压下情绪,勉强问道:“……他在哪?”
陈疏道斩钉截铁:“这跟你没关系。”
徐颂声不死心继续追问:“所有一切都是那个小松告诉你的吗?”
陈疏道没回答,话语里满是失望:“即使到了现在,你仍然在谋划着什麽吗?”
徐颂声的声音干涩:“我没有。”
他的反驳太过单薄无力,抵不住陈疏道任何一句。
“只是小松失踪了这麽多年,到现在突然冒出来。”
“很可疑?”陈疏道笑了笑,问向徐颂声:“当年为什麽跟你在一起,你应该很清楚吧。你们徐家设计下的一场局,让我误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小松,让我放下警惕,走到那样的地步。”
对于这点,徐颂声张了张嘴,最後紧紧抿起自己的嘴唇。
他确实无法反驳,这就是他做的。所有的伤害都是徐颂声一手造就的,无论是大学时期,还是如今。
徐颂声低低说句:“抱歉。”
最初听到这两个字,陈疏道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能从徐颂声那张比钢板还硬的嘴里听到这样两个字。
陈疏道垂下眼:“你说什麽?”
聚积在胸腔里的怒火像被浇了一捧水,淋灭了小半火星,白烟缭绕里又不甘心地要重新缭绕火光。
刚刚的话如从未说起,徐颂声的身影蜷缩在门板前,任陈疏道问,他也再没开口关于那两个字。
徐颂声这个人,陈疏道对他的评价最终只剩下这样一个词:可恨。
“也正好,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陈疏道胸腔里止不住发出笑声,操控屏幕将徐颂声那部分骤然放大,又一挥手缩小成一点点:“做替身你很愉快吗?偷窃别人的身份活着,让你很爽吗?”
蹲下身左手垂着,绷紧的指尖轻颤。徐颂声心脏绞痛得难受,脑中像有只手不断搅动着,神经被拨弄一处。只能死死压抑着,才不至于在人面前发出痛音。
“让你记忆里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陈二,也一并死去吧。”
关闭监控屏幕,陈疏道握着手机站起身,缓缓走到大门前。
“死者不能复生,别在这强求了。我们都失去过记忆,有记忆丶有那段情感的我们俩已经随着记忆死去了。”
陈疏道平静看着那扇厚重的大门,伸出手轻轻贴上。
门後缩成一团的alpha痛得发抖,仰起将头靠在门板,鼻尖耸动。
寒风吹得人眼眶发红,深冬的冷意寒彻心扉。
耳边传来那人冷淡的嗓音,他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告诉着徐颂声。
“徐颂声,从此以後,你做你的徐家次子,我做我的陈家少主,我们两不相干。恭喜你,你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他们结束了。
所有爱恨喜憎,都随着寒风吹掉的那片枯叶,在空中飘荡已久,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