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既似惋惜又似赞赏,摇头道,“可惜了。”
宣帝缓缓开口,“今日你是要弑父?”
“父皇可知儿臣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四皇子一剑指来,语气狠绝,“我乃皇後嫡出,太子之位本该是我的!父皇却迟迟不立我为储君!这可就怨不得儿臣了。”
四皇子顿了顿,又说道,“若您肯写下传位诏书,儿臣自当留您性命。”他环视殿内,“包括诸位大人,只要归顺,皆可活命。但若有人不识擡举,便休怪我无情。”
宣帝目光扫过殿外,“诸位爱卿,也觉得朕该退位?”
殿外衆臣伏地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四皇子信步踱至苏尚书身旁,剑尖轻挑起他的下巴,“苏大人,你来说说,父皇是不是该把龙椅让出来了?”
苏尚书浑身战栗,如筛糠一般抖动,“老臣……老臣不知……”话音未落,四皇子剑光一闪,苏尚书的脖颈间顿时血如泉涌。
四皇子又走到参知政事宋韦跟前,染血的剑锋轻拍其面颊,“宋大人,该你了。”
宋韦浑身发抖,“老臣……老臣以为……圣上可,可禅位于四殿下……”
四皇子终于露出笑意,看向跪倒的衆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颤抖声,“臣,臣附议,四殿下乃天命所归……请圣上禅位。”
四皇子志得意满,转身看向宣帝,“父皇以为如何?”
宣帝唇角微扬,眼底却凝着寒霜,“既然衆卿家都这般说,朕岂有不准的道理?不过……”
只见宣帝拍了拍手,宫殿内涌出一衆暗卫,将宣帝和张钺齐齐围住,屋檐之上,弓箭手纷纷现身,搭箭齐齐对准了四皇子。
四皇子瞳孔骤缩,他恍然惊觉,他的一举一动全在宣帝的算计之中。
血战过後,张钺提剑追杀残兵,最後一队叛军被他逼至後山昙花丛中,几招内便将叛军全数歼灭。
正待收剑时,忽闻花丛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剑尖一挑,便瞧见孟清澜惨白如纸的面容。
……
待张钺回到宣帝身侧时,满朝文武早已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出。
四皇子双手被玄铁链反缚在身後,直直跪在宣帝身侧。
皇後跌跌撞撞地朝着宣帝的寝宫而来,高声呼喊着,“陛下开恩啊!皇儿只是一时糊涂……”
宣帝垂眸看着脚下哭得肝肠寸断的皇後,眼中的寒意更甚。
宣帝冷冽的目光扫过殿内衆人,最终落在张钺身上,“张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张钺立即单膝跪地,“微臣不敢妄测天意!此等大事,更不敢代圣上决断!”说完他的额头便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後背紧绷。
宣帝忽然展颜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缓步走到张钺身侧,亲手抽出张钺腰间的佩剑。剑尖轻挑,正指向四皇子的咽喉。
四皇子口中勒着黑色的绸巾,面如白纸,眼睛里满是死寂。
“陛下不可啊!”皇後死死攥住宣帝的龙袍下摆,“臣妾就剩这麽一个皇儿……求您看在这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
皇後哭得梨花带雨,“赵家祖上为萧氏江山流过血啊!如今满朝文武,半数都受过赵家的推举……”
皇後话音未落,宣帝手中的长剑已没入四皇子的心口。
“皇儿!”
皇後的嘶喊声响彻大殿,面如死灰地朝着四皇子爬去,再也顾不得皇後的威仪。
宣帝将染血的长剑扔给张钺,“衆卿且退下歇息罢。”话音刚落,他已负手擡步,朝着寝殿深处走去。
群臣颤颤巍巍地起身,双腿发软地陆续退出殿外。偌大的殿堂只剩皇後抱着四皇子逐渐冰冷的尸身,恸哭声在深夜中回荡。
张钺踏出殿门,仰首便望见一轮满月悬于天际。
中秋团圆夜,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不免让人唏嘘。
这是宣帝给四皇子布下的局。整个局,宣帝未曾向他透露过半分。
张钺叹了口气,看来这天,要变了。
他缓步来到後山,对着那片凌乱的昙花丛低声道,“出来吧,已经无碍了。”
花丛沙沙作响,孟清澜缓缓站起身子。月光下的她狼狈至极,发间还挂着几片残花。那双眸子依然惊魂未定,唇瓣轻颤。
张钺走出几步,发觉身後没有脚步声跟来。回首望去,见孟清澜仍站在原地。
“为何不走?”他皱眉问道。
孟清澜小声开了口,“腿麻了……”
张钺折返到她跟前,伸出手臂,“扶着。”
孟清澜迟疑片刻,才将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他坚实的臂膀上,一步一顿地往前挪动。
张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催促也不搀扶。
孟清澜悄悄擡眼,见他侧脸如刀削般坚毅,下颌线紧绷着,却不见半分不耐之色。
说来也怪,方才她还惊惶不安的心,此刻竟渐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