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一死。”七王爷又笑了笑,好一派潇洒。
“小果儿呢?”陈当当又问。
“我已答应皇兄,今日之後就自请贬做庶民,只要他放了周梨。”
“你今日如果监斩不利,皇上即使放了小果儿,也不会放了你。”
日头移过一寸,陈当当在刑台上再看季长桥一眼,想起清晨时,狱中所有的看守都被季长桥迷倒在桌子上,牢狱的门打开,通关文牒就放在他的面前。
向西三里地就能看到叮叮,可惜他没有走。
刑台上的大鼓被人猛烈地敲,鼓声连绵,越敲越急,像有千军万马要朝这刑台奔来。
鼓声停,兵卫凑到季长桥的身边又一抱拳:“大人,时辰到了。”
季长桥从竹筒里拾起令签,又看了眼天色,四下的百姓议论声更大了。
“真要砍头吗?”
“那还有假?我大哥行刑的时候我就在底下看,令签一丢,脑袋嗖得一下就飞出去了,正落在我的脚边。”
“……兄台好胆量。”
“过奖过奖。”
陈当当慢慢闭上了眼睛,耳边嘈杂的声音缓缓散去,却有鼓声由远及近地响,韵律时轻时重,和当初在漠北赛马时听见的一样。
半晌,铡刀都没从他的脖子上落下,他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把眼睛睁开。
绑住双手的麻绳猛地一松,四处混乱,有人在喊,“抓住她!”
陈当当回头,周梨左右挡了两刀,又往他胸口上踹了一脚,喊道,“你先走!”
陈当当从刑台上滚落下去,落进人堆,人群作鸟兽散开,他甩开压了朱字的刑条,向後看,周梨脚尖一点,竟奔着监刑官的帷幕飞去。
半空中她的袖口露出一点寸光,匕首极为隐蔽地藏在腕下。
陈当当心中一凛,只怕周梨误会了七王爷,正要蹬腿追上去,耳边的鼓韵却越来越清楚,似乎有人在背後喊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什麽也没有。
地面忽然微微地颤动。
刑台四面的守兵们还没来得及捉下周梨,循声看去,奔走而逃的人群後面激起漫天飞尘,百姓们跑开,黑甲黑头盔的大军从尘雾里策马闯出来。
“铁奴来了,铁奴来了!”
陈当当凝目过去,策奔的黑马边上都挂着一柄长弓,马群还没有到,已经有人在马背上拉满弓弦,领军的一人只手挥下,数不清的箭羽从天而落。
马群从他的身边踏过去,半刻没有停留,很快,刑台四周的守兵和闯进来的漠北军刀枪相交,红樱四飞,只听得到嘶喝和喊叫声。
一片混乱中,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回头,陈叮叮一身干净的青衣薄衫,在血色四溅中冲他笑吟吟地眨了个眼。
陈当当愣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来什麽,猛地转头向刑台後的帷幕下看去。
一瞬的时间,周梨把匕首送进了季长桥的右颈。
*
漠北大军在午夜的时候破开皇城大门。
铁蹄从朱门中横贯而过,马夫拉着一板石棺,躲在墙角阴暗的槐树下,等军马都进了宫,才敢抖着两腿驱马出去。
客人按约在巷子口等他,他把缰绳稳稳一拉,先跳下去,守在三人的身边,没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