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凉透了拓跋聿的血。
“陛下。”她慵懒地将手肘撑在案面,“哀家早劝过陛下许多回,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所求皆是谵妄。”
“可惜陛下。。。。。。没有慧根啊。”
情谊似火,纵是海面波澜无惊,也能灼起惨沸。
她知道,她爱阿耆尼。
亦知道,阿耆尼爱她。
然而这平城皇宫内,最卑最微是真情。
她今年已经四十了,黄土埋腰,可她还是不甘心。
拓跋聿爱冯初,这很好,却也不够好──她们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向人前,亦无法诞下子嗣,无法将冯家和拓跋家的利益捆绑地更深。
倘若拓跋聿不能诞下带有冯家血脉的孩子,她怕自己没有时间,亦怕冯初没有手段在百年之後扶立新的继承人。
她还有野心──拓跋宪一死,朝中势力彻底失衡,拓跋宗亲再难反对冯家与拓跋家联姻。
拓跋聿的孩子,是姓拓跋,还是姓冯,都是她说了算。
这江山,拓跋家坐得,未必她冯家坐不得。
一国郡公算什麽荣耀?阿耆尼会理解她的。
九五之位算什麽尊崇?拓跋聿坐得。。。。。。她。。。。。。
也能坐得。
宫中刻漏是人泪,流到天明不肯歇。
“朕可以应了太皇太後。”拓跋聿浑身似乎是散了架,跌坐颓唐,一字一句,都说得分外艰难。
“但朕要亲自除了叔公,亲征,救阿耆尼。”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冯芷君不想给她接触军政的机会,更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陛下为一女人如此哀恸,哀家。。。。。。可怕得很。”
“怎麽?太皇太後不单信不过朕,连阿耆尼都要防麽?!”拓跋聿这辈子从未如今朝这般失态过。
“。。。。。。谁知道呢?”冯芷君不咸不淡地撇开手头刚批完的奏疏,“哀家的好侄女,在李拂音大逆不道後,还敢力保你,说什麽‘侍亲如侍君’。”
“真是昏了头,也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值得她喜爱的。”
这话极重,极为伤人。
不单将拓跋聿数年隐忍煎熬当作笑话,更将她在宫中为数不多那点温情给批驳得一文不值。
“。。。。。。太皇太後说得对,朕,确实无能,不值得阿耆尼倾心。”
拓跋聿哀极反笑,她望着安昌殿主座上,睥睨天下的那个女人,“您。。。。。。当真是。。。。。。没有心的。”
冯芷君眉头微颦,心口蓦然乱了一拍,只是有些痒丶有些乱,并不疼。
“哀家对得起天下。”
当真对得起麽?
河南道行台因内斗而枉死的百姓军士怎麽算?
可又对不起麽?
大魏在她的手上有了中兴之势的苗头。
“好。。。。。。好丶好,”拓跋聿顺从至极,一如既往,“孙儿应您,孙儿应您。。。。。。”
眼坠桃花,手绞鲛绡,如痴如狂。
“孙儿谨祝太皇太後陛下得偿所愿,国祚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