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格别了别不慎落下的发丝,将来龙去脉同这郎中说了,引得郎中连连嗟叹:“冤孽丶冤孽。”
他边施针摸骨边同他们道:“您也瞧着了,这小郎君是京兆杜氏的子弟,但离本支可谓是远得很,偏生挂了个京兆杜氏的名头。”
“小的观您衣着,应当也是富贵人家,您应当知道,自太皇太後摄政以来,便不许勋贵世家与平民百姓通婚。”
“这杜桥杜四郎君与彭家那丫头青梅竹马,暗生情愫,偏生,哎。。。。。。那彭家丫头备嫁发了疯,前几日拿着剪子要伤人,被家里五花大绑捆起来,才算完呐。”
杜知格到底是见多了大风大浪,一听就听出了蹊跷,冷笑道:“那彭家丫头。。。。。。备的嫁,对面那人怕不是位高权重,她给人做小罢?”
“府君怎知。。。。。。”
郎中闻言连施针的手都停了,诧异地瞧着杜知格。
杜桥这身衣裳很旧了,想必家中不甚宽裕,但这方帕子却是丝绢织的,还是姑娘写给情郎的话,想必那姑娘家中殷实。
家中殷实不能与杜桥相配,那便是连寒门都算不上,当是商贾一类。
又备嫁得这般快,想来并不是正儿八经走的六礼下聘。
“府君真乃天人呐──”
杜知格哑然,挥挥手,“赶紧治你的罢。”
清风拂衣袂,野旷落木来。
杜知格不再看他们,只一个人在树下屡屡踱步,没人晓得她在想什麽。
老郎中将人身上扎成了筛子,杜桥才悠悠转醒,甫一睁眼,还不得缓片刻,就闹着要从车上起来。
“我要丶我要去找彭娘。。。。。。”
挣扎力度之大,几个婢女丶侍从都压不稳当,连带着脸上的针都颤颤巍巍,瞧着都带喜感。
“你要见彭娘,非得去那黄泉岸边团聚麽?”
山风拂着草木香,让原本万念俱灰的人静了一下,精怪似的人儿不知何时跳将上了车,偏头朝他笑:
“我送郎君一场奇遇,可好?”
。。。。。。
观背青鳉在陶盆里头游得格外欢快,往来翕忽于水中藻丶小莲荷,颇有生趣。
冯初好容易今朝休沐,将冗馀公文批阅後已经至申时末,将檐下的小陶盆往外挪了挪,好让夕阳能再照一会儿这些水草藻花。
独倚凭栏,手边还放了小半盒鱼食儿,正投着呢。
“君侯,宋大人登门来访,说是刚自紫宫里出来。”
近来的婢子呈上名剌,由柏儿转呈。
冯初擦了擦手上沾着的鱼食儿,接了过来,“这个时间登门,怕不好归家,吩咐下面给宋大人扫一间院子出来。”
宋直登门,想必是陛下有什麽事要同她相商?
冯初随意翻了下名剌就收回了袖中,嘴角不经意间带起了笑。
“下官见过君侯,来给君侯道喜。”
宋直甫一进院落,便朗声朝冯初贺喜。
“嗯?敢问宋大人,喜从何来呀?”
冯初还未意识到自己遭人打趣着,宋直讪笑,“下官一入院内,就见君侯喜上眉梢,定是有好事发生,这才向君侯,道贺呐──”
“咳,不过是这盆中青鳉长势可人。”
她登时有种叫人堪破心思的窘迫,连忙轻咳,拿自个儿养的鱼儿前来挡一挡。
“君侯好雅兴。”宋直也不再调侃,“不过臣确是有一好事,要与君侯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