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行。」聊了几句,顾有光的心情也平复了,说:「杨一心的韧性强,感情上也很轴,轻易不会和人交好,但是认准的人就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其实我挺不甘心的。你知道吗?他以前挺自闭的,一个人在上宣闯荡,无父无母,说梦话的时候都是『带我回家』。要是你给不了他一个家,那你就别招惹他,对他来说只会是毁灭性的伤害。」
顾有光说了这麽多,商远却被「带我回家」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心中涌现出一个猜测,追问道:「他以前经常说梦话,说『带我回家』?」
「嗯。怎麽了?」
商远心神巨震,一瞬间站都站不稳。
杨申死後,杨一心就搬进了商远家的公寓。他恨杨申,自然不会把旧房子当成家,他的家只会是和商远一起住的公寓。「带我回家」只会是向商远发出的请求。
他突然想到车祸那天,杨一心躺在他的怀里,眼神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地说:「你来接我回家了。」
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会不会……会不会九年前出那场车祸时,杨一心就在等他出现,等他带自己回家?
商远被巨大的恐慌丶後怕和悲痛淹没。
九年了,杨一心每夜在梦里寻找回家的路,寻找能带自己回家的人,却只等到了他的报复和误解。
商远心如刀绞,自己何尝不是伤害他的人之一?
杨一心花了好久才从受伤中走出来,生活也过得有模有样了,他却再一次冲进他平静的生活,把一切都搅乱。
商远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中,这种情绪甚至冲破了他的控制欲和绝不放手的决心。
顾有光冷笑了一声,「现在才反省未免也太晚了,你已经介入了他的人生,现在他生活中的一切都跟你有关。恕我直言,你不是玩腻了想分手吧?你可以直说,我立刻就带他走,永远也不会再见你一面。」
商远沉着脸看他,阴森森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有光依旧直言道:「也行,你多考虑几天,在他醒之前考虑好,我好带他走。」
他左一个「带他走」右一个「带他走」,听得商远周身直冒冷气,也冷冷回击:「不劳你费心,我不会改变主意了。」
「最好是这样。」说完,顾有光又看了看杨一心,跟他讲了一会儿剧团里朋友们对他的担心,还有他嫂子和小侄女带的话,絮絮叨叨讲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此时商远已经不在病房里了。
等他下楼的时候,看见商远在花坛边上抽菸,绷带还吊着一条胳膊,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他也没打招呼,径直走了。
商远内伤很重,忌烟忌酒,但是他没在乎那些,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要是今天不把这根烟点了,他脑袋里那些负面情绪就得把他憋死。
还是庄雨歇过来的时候在病房里没找到人,又跑下来找,在花坛边找到他,说:「让杨一心戒了,你自己却在这儿抽。你心疼他的身体,他就不心疼你吗?」
闻言,商远默不作声地把烟给按了,扔进垃圾桶里。结果当天晚上就伤口发炎,发烧了一夜。
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下着倾盆大雨,夜里寒风凛冽,他在黑暗中行走,听到微弱的呼唤:「商远,带我回家……好痛……好痛。」
「你在哪?」他焦急茫然地四处张望,大喊:「杨一心!你在哪?!」
他向着声音的狂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坑里,隐约看见一个背影在远方的光点中。
但他越追,那身影就越远,仿佛永远也追不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别走!」他恐慌地大喊着,突然脚下一空,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
一醒来,他就慌忙拉开床帘,确认杨一心还在自己身边。尽管如此,他还是心脏狂跳,连手指都在抖。
後半夜他再也睡不着了,又烧得严重,早上又迷糊起来,迷糊中突然看见自己病床边上好像站了个人。
看见这人的脸,他瞬间就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
杨一心竟然醒了!
杨一心就这麽站在床边,仿佛刚醒来没有搞清状况,迷茫地打量着商远的脸,露出疑惑的神色,犹豫了几面突然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你去哪?」商远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赶紧拔了针头,冲过去把他拉住抱进怀里,说:「别走。」
杨一心身体一僵,转过头又看他,好一会儿才说:「你……真是商远?」
话一问出口,商远也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脸上受了伤,导致他一时间没认出来,於是说:「是我。」
杨一心细细打量他的脸,最後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说:「你多久没剃胡子了?扎手。还有,我们为什麽在医院?」
商远也摸了摸胡茬,确实太久没剃,他就一只手能活动,每天只顾给杨一心擦擦脸,根本忘了自己是个什麽鬼样子。
他捏了捏杨一心的後脖子,说:「出车祸了,记得吗?」
杨一心想了想,点点头,突然又问:「不是只有我出车祸了吗?你怎麽也出车祸了?」
商远皱起眉头,慢慢变了脸色。
第120章他的人生
「应该是脑外伤导致的记忆错乱。不过他还有基本的生活常识,能说能写,相对来说问题不大。」医生检查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