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夜未眠的温柠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强打起精神打开了“浅语”的卷帘门。阳光很好,驱散了昨夜的阴冷潮湿,街道上车水马龙,仿佛昨晚那场噩梦般的闯入从未发生。
但温柠知道,一切都不同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冰冷的气息。她下意识地看向昨天被萧让碾碎百合的地方,那里已经打扫干净,换上了一束新的向日葵。灿烂的明黄色,却丝毫没能照亮她心底的阴霾。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像往常一样整理花材丶打扫店面。只是修剪花枝时,手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平静只维持到了上午十点。
“温老板!”房东李太太一脸为难地出现在店门口,搓着手,眼神躲闪,“那个…不好意思啊,这店面…下个月不能租给你了。”
温柠的心猛地一坠,修剪花枝的剪刀“啪嗒”一声掉在操作台上。“李太太?我们合同还有半年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是租金问题吗?我们可以再谈……”
“不是不是!”李太太连连摆手,表情更加尴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是…是我家那口子,他…他非要把这铺面收回去,给他外甥开奶茶店!哎呀,我也没办法,他那人犟得很!违约金…违约金我会按合同赔给你的!实在对不住啊温老板!”她语速飞快地说完,像是怕被什麽缠上似的,塞给温柠一个厚厚的信封,转身就匆匆走了,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温柠捏着那沓冰冷的钞票,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房东太太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太反常了。她猛地想起昨夜萧让那句冰冷的话:“明天开始,这间店,别开了。”
是他!
一股冰冷的愤怒混杂着恐惧冲上心头。他动作竟然这麽快!这麽狠!
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打击,花店常用的生鲜配送小哥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脸歉意:“温姐,对不起!今天…今天送不了你订的花材了!我们公司…公司说以後都不给‘浅语’供货了!说是…说是上面的意思!”小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同情和一丝惧怕,“温姐,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小哥的话像最後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温柠强装的镇定。她扶着操作台边缘,指尖冰凉。切断供货源,这比涨租金丶收铺面更致命!没有新鲜花材,她的花店就是个空壳子!
“上面的意思……”温柠喃喃重复,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除了萧让,还有谁有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还有谁会用这种赶尽杀绝的方式,逼她走投无路?
他所谓的“拿回”,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她辛苦经营的一切都碾碎,把她重新逼回他的掌控范围吗?
愤怒和绝望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看着店里精心照料的花花草草,看着雪团不安地在脚边蹭来蹭去,看着这个倾注了她所有心血丶好不容易才成为她避风港的小小天地……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该怎麽办?报警吗?以什麽理由?一个昨晚闯入她店里丶弄坏了一束花的“老朋友”?一个用合法商业手段打压她的“成功商人”?警察会信吗?就算信了,又能拿他怎麽样?
萧让,他太清楚她的软肋,也太清楚规则的空隙了。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四面八方收拢,而她就是网中那只徒劳挣扎的飞蛾。
下午,温柠抱着最後一丝希望,联系了另外两家相熟的花材供应商。电话接通,对方一听是“浅语花店”,语气瞬间变得极其生硬疏离,甚至带着点惶恐,无一例外地找着各种借口推脱,最後都匆匆挂了电话。
最後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温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萧让的阴影,已经彻底笼罩了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猎人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似乎连反抗的力气都快要被抽干了。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雪团依偎过来,用温热的小舌头舔舐她冰凉的手指,发出细弱的呜咽。
就在这时,店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花店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柠猛地擡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口站着的不是萧让,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丶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巨大礼盒,盒子上印着一个令人咋舌的奢侈品牌Logo。
“温小姐,”男人声音平板无波,将礼盒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萧先生吩咐送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萧先生说,您昨晚受了惊吓,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说完,男人微微颔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温柠看着那个刺眼的礼盒,又想起昨夜被他亲手碾碎的百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算什麽?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用摧毁她生计的方式,再施舍一点昂贵的“安慰”?
这根本不是礼物,是羞辱!是他宣告掌控权的战利品!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温柠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抓起那个礼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地上!
“砰——哗啦!”
精美的包装盒砸在坚硬的地砖上,盒盖弹开,里面一条价值不菲的羊绒披肩滑落出来,滚在灰尘里。
她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地上那团昂贵的狼藉,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丶被逼到绝境的愤怒火焰。
萧让,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