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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的平行线(第1页)

走廊里的平行线

十月末的晨雾带着霜降的凉意,把初三(9)班的窗玻璃糊成了毛玻璃。宁昭用指尖在“白雾”上画了道直线,轨迹从左下角到右上角,正好穿过窗外香樟树的枝桠,像道刻意避开所有障碍的辅助线。玻璃上的寒气让指尖发麻,她收回手时,看见那道直线被呼出的白气渐渐填满,像段被抹去的记忆,连痕迹都留不住。

周野葵的钢笔在英语单词本上敲出轻响:“今天要交的听写本,你写了吗?第17页那个‘stranger’,我总写成‘straner’。”

宁昭的笔尖在“stranger”的字母上悬了悬。陌生人。这个词的尾鈎很长,像道被拉远的距离,和沈竣舟的名字最後一笔完全不同——他的尾鈎总是很短,带着股利落的决绝,像在物理实验报告上画误差线时,从不拖泥带水。

晨读课的预备铃响时,林昼声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外面进来,发梢沾着的雾水结成了细冰:“走廊结冰了,刚才在三楼看见有人滑倒,就在高一(1)班门口。”她的目光在宁昭脸上停了半秒,“物理老师说,今天的实验课改在下午,让我们先去器材室领弹簧测力计。”

宁昭的指尖攥紧了英语课本。弹簧测力计——她想起那把被扔进废料箱的钢尺,17厘米处的缺口应该已经生锈了,像道愈合後留下的疤。上周路过器材室时,她特意往里看了眼,废料箱空了,大概被後勤阿姨清理了,连点金属碎屑都没剩下,像那段被沈竣舟主动切断的共振,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

走出教室去上厕所时,宁昭特意绕开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二楼的走廊结了层薄冰,瓷砖上的水渍映出天花板的灯,像片碎掉的星空。她扶着墙往前走,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勾住了墙缝里的灰尘,扯下来时带起道细微的扬尘,在晨光里划出笔直的线,和她此刻刻意避开的方向完全垂直。

课间操的音乐带着冰碴子的脆响。宁昭站在初三(9)班的队伍里,位置从第三排调到了最後一排,正好被教学楼的转角挡住视线,看不见操场东侧的高一区域。这是她上周跟体育委员申请的,理由是“视力不好,看不清领操员”,其实是想避开那道红色的“17”号运动服,像避开道会灼伤眼睛的光。

广播里在喊口号:“青春如火,超越自我!”宁昭的动作比节拍慢半拍,手臂摆动的幅度像被冻住了,和周围同学的利落形成鲜明对比。周野葵在旁边用胳膊肘碰她:“你看林昼声,跳得多用力,好像在跟谁较劲。”

宁昭的目光掠过前排的林昼声。她的动作确实格外用力,踢腿时鞋尖几乎要碰到头顶,像在踢开什麽无形的东西。上周在办公室门口,就是林昼声听见沈竣舟说“初三(9)班的总看我”,回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比宁昭自己还生气,说“以後见一次怼一次”。

但宁昭不想怼谁,只想避开。像物理课上的“静电屏蔽”,用金属壳把自己罩起来,隔绝所有可能的电场,包括那些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频率。她数着广播里的鼓点,第17声鼓响时,下意识地往操场东侧瞥了眼——被教学楼挡住的地方,隐约有片红色在移动,速度很快,像道逃离的光,和她记忆里冲过终点线的身影重叠,却又迅速分开,像从未重叠过。

课间操结束的人流里,宁昭被挤得往东侧挪了两步。高一(1)班的队伍正好从旁边经过,沈竣舟走在第一排,校服拉链拉到顶,把红绳和领口的红痕都遮住了,像用冰壳把自己裹了起来。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硬朗,下颌线的弧度比上个月锋利,像被刻意打磨过,避开了所有柔和的可能。

宁昭的目光撞上他的瞬间,像两道相向而行的冰棱,在空气中擦出无声的脆响。她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鞋头沾着片干枯的桂花,是上周绕路时蹭到的,黄色的花瓣已经变成了褐色,像被冻成了标本。等她再擡头时,沈竣舟的背影已经钻进了教学楼,和高一(1)班的人群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个是他,只留下道模糊的红色轨迹,消失在走廊尽头。

下午的物理实验课在三楼实验室。宁昭抱着弹簧测力计往楼上走时,脚步在二楼平台停了很久。楼梯扶手的金属层结了层薄冰,摸上去像握了块冰砖,寒意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她数着楼梯上的冰渍,第17级台阶的冰最厚,像被谁反复踩过,边缘的形状和沈竣舟的运动鞋底很像——上周在操场见过,纹路里还卡着草屑。

“快点啊,老师说今天要测‘滑动摩擦力’,迟到要扣平时分的。”林昼声在三楼的走廊口喊她,声音里带着哈气,“刚才看见高一(1)班的往楼下走,好像也是实验课,别撞上了。”

宁昭的帆布鞋踏上三楼地面时,冰碴被踩得咯吱响。实验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有人在摆弄钢尺。她推开门的瞬间,看见靠窗的实验台旁,沈竣舟正弯腰收拾器材,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块浅褐色的冻疮,形状和她去年冬天长的很像,只是他的这块更靠上,像被什麽东西勒出来的。

他的动作顿了半秒,像被按下暂停键的视频。弹簧测力计在宁昭手里晃了晃,挂鈎撞到金属杆的声响很轻,却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像道被投进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又被冻住。

“初三的先去那边。”物理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正往黑板上写实验步骤,“高一的马上就走,器材别弄混了。”

沈竣舟直起身的动作很慢,像台生锈的机器。他的目光在宁昭手里的弹簧测力计上扫了眼,指针指在“0”刻度线,却微微颤动着,像被什麽频率干扰。他转身时,後背撞到了身後的试管架,两支试管摔在地上,碎裂的声响像道被拉断的弦,彻底撕裂了所有可能的缓冲。

“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歉意,弯腰捡玻璃碎片的动作也很机械,指尖捏着碎片的力度让指节泛白,和他捏试管时的力度完全相同,只是这次捏的不是实验器材,是道刻意拉开的距离。

宁昭的目光落在他散落的实验报告上。最上面那页画着摩擦力随压力变化的图像,横轴第17个点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误差过大”,字迹的笔锋和他在办公室说“她总看我”时的决绝完全一致,连墨色的浓度都相同,像用同支钢笔写的两道判决。

她抱着弹簧测力计走到最里面的实验台,背对着高一(1)班的方向。金属桌面的寒意透过校服渗进来,让後背发僵,像贴了块冰袋。林昼声在旁边调试砝码的重量,声音压得很低:“你看他的实验报告,第17页是不是空着?肯定是心虚,不敢写东西了。”

宁昭没回头。她把木块放在水平木板上,拉动弹簧测力计的动作很稳,拉力的方向始终和木板平行,像在画道严格的平行线,绝不允许有任何倾斜。指针稳定在“1。7N”的位置,和沈竣舟实验报告上的某个数据完全相同,只是这次的数据旁,她用铅笔写了“f=μN”,公式里的“μ”被刻意写得很大,像在强调这只是个客观存在的物理量,和任何主观情绪都无关。

高一(1)班的队伍离开时,脚步声在冰面上滑出刺耳的响。宁昭的目光始终盯着实验台,直到那道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敢松口气——原来避开一个人这麽容易,只要不擡头,不回头,不给予任何目光的回应,就能把两条可能相交的线,强行拉成平行线,哪怕这过程像用手掰弯钢尺,疼得指尖发麻。

午休的铃声带着暖意,却融化不了走廊里的冰。宁昭抱着英语练习册往图书馆走,选择了贴着墙根的路线,这样能最大限度地缩小身体的横向距离,像条贴着地面滑行的鱼,随时准备避开迎面而来的障碍。

走廊的窗台上结着冰棱,长短不一地垂着,像串被冻住的省略号。宁昭数着冰棱的数量,第17根最短,尖端正对着初三(9)班的门口,像道刻意瞄准的冰箭。她想起初二冬天,沈竣舟在走廊里帮她够黑板擦,白衬衫的袖口沾着粉笔灰,红绳在阳光下晃成道温暖的线,和此刻的冰棱形成讽刺的对比。

图书馆的木质楼梯没结冰,踩上去的声响很轻,像羽毛落在纸上。宁昭在三楼的自习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香樟树落了一半的叶子,剩下的叶片在风里抖得厉害,像群受惊的鸟。她翻开英语练习册第17页,“stranger”这个词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陌生人=频率不同的振动源”,字迹是上周写的,当时还觉得有点幼稚,现在看来却像句精准的定义。

阳光透过冰花落在练习册上,光斑的形状像道破碎的彩虹。宁昭的笔尖在“stranger”的尾鈎上反复描着,把那道线拉得更长,几乎要画出纸页。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骚动,像有人滑倒了,伴随着惊呼声和金属碰撞的响——是弹簧测力计掉在地上的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

她的指尖顿了顿,目光却没离开练习册。纸页上的“stranger”被阳光晒得有点发烫,像块被捂热的冰。林昼声从楼下跑上来,喘着气说:“沈竣舟在二楼滑倒了,手里的钢尺摔断了,17厘米的地方断的,跟你扔的那把一模一样!”

宁昭翻过一页练习册,声音很平:“知道了。”她的笔尖在“acquaintance”(熟人)这个词上划了道斜线,力度大得划破了纸背,像在彻底否定某种可能的身份。原来有些东西的断裂是注定的,无论是钢尺还是关系,只要有过17厘米的缺口,总有一天会在同一个位置彻底断开,谁也拦不住。

下午最後一节是自习课,窗外的雾又浓了。宁昭把物理错题本上关于“共振”的章节都撕了下来,碎片揉成一团塞进桌肚,动作像在清理过期的垃圾。周野葵在旁边数着她撕下来的页数:“正好17页,真解气!就该把这些破东西全扔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雾已经变成了细雨,把走廊的冰化成了水。宁昭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故意等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才起身——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像设置了个时间差,避开和高一(1)班的人流相遇,哪怕这种避开显得很刻意,像道被精心计算过的轨迹。

“走吧,今天绕後勤处那条路,听说那边的桂花还没谢。”周野葵拽着她的胳膊往楼梯口走,帆布包上的挂件晃成道模糊的线,“林昼声去推车了,在後门等咱们。”

宁昭的帆布鞋踩在潮湿的瓷砖上,发出“嗒嗒”的响,节奏均匀得像打点计时器。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时,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沈竣舟正站在楼梯口的公告栏前,背对着她,手里捏着张物理竞赛的报名表,指尖在“省赛时间:12月17日”的字样上反复摩挲,力度让纸张陷下去小小的坑。

他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点水渍,像被雨打湿的,红绳的末端露出来,缠着根黑色的线,像从校服上勾下来的,和上次在超市门口看到的蓝色线不同,这次的黑色更显沉重,像道无法解开的结。

周野葵的手瞬间攥紧了宁昭的胳膊,指甲陷进肉里:“走!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宁昭却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沈竣舟的书包上,侧面的钢尺挂坠果然断了,只剩下半截金属链,晃在潮湿的空气里,像道没说完的话。他的肩膀比上个月瘦了些,校服外套空荡荡的,像挂在衣架上,没有任何温度。

沈竣舟转身的动作很突然,像被什麽惊扰的兽。四目相对的瞬间,细雨从走廊的窗缝钻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像道无形的界河。他的瞳孔在雾里显得很暗,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倒影,包括她此刻的表情。

宁昭的心脏像被什麽东西攥紧了,疼得发闷,却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她只是挺直脊背,目光从他的肩膀上方越过,落在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牌上,那抹绿色的光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个明确的方向。

她迈开脚步,沿着走廊的边缘往前走,速度不快,却没有丝毫犹豫,像在走一条早已规划好的直线。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在摆动,幅度很小,频率和她的心跳完全不同,像两个独立的振动源,再也不会共振。

经过沈竣舟身边时,距离只有17厘米,和那把断了的钢尺长度相同。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像刚去过医务室,和他平时的皂角香完全不同,像被什麽东西彻底覆盖了。他的呼吸声很轻,混在细雨里,像道被掐断的尾音,没有任何意义。

宁昭没有转头,没有停顿,甚至没有调整呼吸,像经过一根电线杆丶一扇窗户丶一面墙——一个完全无关的物体。她的帆布鞋踩过水洼的声响很脆,像在为这场无声的相遇画上句号,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走到楼梯口时,她听见身後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像断了的钢尺挂坠掉在了地上。但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每级台阶都踩得很稳,像在丈量和过去的距离,确保每一步都在远离,每一步都在走向没有共振的未来。

走出教学楼时,细雨已经停了。林昼声推着三辆自行车在後门等她们,车把上挂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刚买的热奶茶:“刚才看见沈竣舟站在三楼的走廊口,对着咱们的方向看了很久,手里还捏着半截钢尺,像个傻子。”

宁昭接过奶茶的指尖有点抖,温热的触感顺着血管往上爬,却暖不了心脏的位置。她的目光掠过教学楼的三楼,走廊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响,像道被拉远的叹息。

自行车碾过积水的声音很规律,像物理课上的“匀速直线运动”。宁昭骑在中间,左边是周野葵,右边是林昼声,两人的笑声像串被阳光晒暖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经过香樟树下时,片枯叶落在她的车筐里,叶脉的纹路像道没画完的平行线,两端都延伸向远方,没有任何相交的迹象。

她想起物理课本上的定义:“在同一平面内,永不相交的两条直线叫做平行线。”原来她们最终的轨迹,就是这样的平行线,即使曾经有过17厘米的接近,有过频率相同的瞬间,最终还是会因为某个人的刻意偏离,回归到永不相交的状态,在各自的维度里延伸,连馀光都不会再触及对方的存在。

到家时,宁昭在车筐的枯叶上,发现了根红色的线,是从沈竣舟的红绳上磨下来的,长度正好17厘米。她把线扔进垃圾桶的瞬间,看见窗外的月光穿透云层,在地面上投下两道笔直的影子,一道是她的,一道是远处路灯的,永远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像两条被命运设定好的平行线,在霜降後的寒夜里,各自延伸,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物理错题本的新页面上,宁昭用红笔写下:“平行线的频率永不相同,相遇只是视觉误差。”字迹的尾鈎很短,像沈竣舟的风格,却比他的多了份释然——原来接受不共振,比强行寻找频率更重要,就像接受冬天会结冰,夏天会落桂花,而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走廊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连句“再见”都多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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