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闲着无聊拿谢绍辰打赌的囚犯,再没打趣的心思,任谁对着一个闷不做声的人能连连调侃?
“没劲儿。”
对面的囚徒嗤一声,倒在草垛上,百无聊赖地挠着身上的痒痒。
“新来的,狱卒隔三差五带你出去,是去做什麽啊?”
谢绍辰没回答,继续执笔写信,这已是他写给叶茉盈的第三十一封信,也不知叶茉盈有无拆开之前的三十封。
可他坚持每日一封,由狱卒代为递送。
而狱卒隔三差五带他出去,也是应了他的要求,沐浴更衣。
即便更换的每一件都是囚服。
“新来的,你犯了什麽事啊?细皮嫩肉的,不像会烧杀抢掠的啊。”
谢绍辰还是不理会,清傲之态令人恼火。
小白脸,清傲个屁!
那人正要破口大骂,忽见一拨人徐徐走来,为首之人肩披鹤氅,只露出一角玄衣,却是贵气逼人。
离得近了,囚徒瞪大眼,又使劲儿揉揉眼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
“闭嘴。”来人勾着耐人寻味的笑,制止了囚徒的聒噪。
囚徒立即双手捂嘴,眼看着天子陈述白走向对面的牢房。
他要收回刚刚的腹诽,对面的小白脸定是个大人物,否则怎会令天子亲临。
与那囚徒不同,谢绍辰在看到妖孽般矜贵俊美的帝王时,没有露出惊讶。
一旁的冯连宽正要上前提醒谢绍辰注意礼数,天子擡擡衣袖,“免了。”
没必要引起轰动。
谢绍辰起身,静静作揖。
天子拢袖,随意中透着一股懒倦,意味不明地质问道:“谢绍辰,谋杀没有认罪的扬州知府,害大理寺找不到那些陈年旧案的突破口,可知罪?”
“陛下此言差矣。”
天子一笑,唇红齿白,偏生自带帝王的凌厉,不怒自威,“说来听听,或许朕可以不计较你刚刚的冒失。”
“梅榆一死,死无对证,与之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会放松警惕,不会遁走窜逃。只要梅榆招供,那些人会一并落网。相信煜王殿下那边已取得大的进展。”
天子露出深意,“梅榆招供?”
“罪臣是医,刺入梅榆心口几寸而不使其毙命,心里有数。”
“所以,你制造谋杀的假象,目的是为了将与之同流合污的佞臣恶吏一并剔除?”
“不止。”谢绍辰擡眼,与天子一般的身量,如被缚的鹤,散发清绝冷冽,“梅榆恶贯满盈,一刀毙命,太过便宜他。如今他心脏受损,与半个废人无异,药罐子保命,疼痛难忍,生不如死,这才是罪臣想要的报复。”
阴嗖嗖的风自牢狱一端吹来,吹得人不舒服,除了天子,其馀御前近侍不自觉打起冷颤。
被称温润如玉的谢世子,也有阴鸷可怖的一面。
有仇必报,还是叫对手生不如死的那种。
一个以身入棋局却可落棋快于大理寺,又在无形中引导煜王和大理寺官员办案的囚犯,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是会自乱阵脚的,而他的目的达成了,大理寺拿到了梅榆的口供,与煜王联手捉拿了一批社稷蛀虫,不限于扬州的官员,还有江宁官员以及朝臣。
谢绍辰此番,功大于过。
只是天子没有亲口认可罢了。
天子上挑的眼尾勾勒出浅浅笑痕,没再问话,也没有下达任何旨意,就那麽离开了。
谢绍辰坐回矮几前,继续完成写给叶茉盈的第三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