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模棱两可的回答犹如一盆雪水泼在楚常欢身上,令他发寒发凉。
见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顾明鹤又道,“放心,我不会拿孩子怎麽样的。”
楚常欢仿佛吃了一枚定心丸,缓缓舒了口气。
如此熬到了傍晚,楚常欢的肚子仍没动静,屋内时断时续地传出几声痛苦的呻。吟,使人忧心。
顾明鹤片刻不离地陪在床前,替他擦汗喂水。少顷,侍婢呈来一碗稠粥,说道:“大人,稳婆叮嘱过,让夫人尽量吃些东西,否则生産时使不上劲儿。”
楚常欢倚在顾明鹤的怀里,阵痛不断,几欲让他昏厥。此刻瞥见粥食,无端反胃,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想吃,拿走。”
顾明鹤接过粥碗,耐性地哄他:“听话,多少吃两口。”
楚常欢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
顾明鹤抚摸着他的肚皮,柔声道:“你若乖乖进食,孩子也能少遭些罪。”
闻及此言,楚常欢果真乖乖张了嘴,吃进一口热粥。
见他如此在乎这个孩子,顾明鹤心内不悦,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待楚常欢吃完热粥,顾明鹤又用热水给他擦拭汗涔涔的身子,馀光瞥向腹部,偶尔可见鼓动的痕迹,应是胎儿在躁动。
大抵是太过疼痛了,楚常欢已有些神志不清,口里断断续续说着胡话。
戌时两刻,五公主述律华来到府上,一并带了几名太医过来。
刚行至廊下,就被把守房门的成永拦住了去路,恭声道:“公主殿下,夫人见了血,您不宜入内。”
述律华问道:“生了没?”
成永摇头道:“尚未。”
述律华急得直跺脚:“都一天了,怎麽还没生!让这几个太医进去瞧瞧总可以吧?”
成永道:“大人吩咐过,夫人生産事关重大,除稳婆和刘大夫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我也不能?”
“不能。”
述律华瞪了他一眼,愤愤转身:“行吧,我去前院等着,常欢哥哥若是生了,立马派人来告诉我。”
成永揖礼道:“小人遵命。”
更漏徐徐流逝,楚常欢阵痛不断,半昏半醒地哼哼着,顾明鹤将他紧抱在怀里,不敢松开分毫。
恍惚间,怀中人艰难地挪了挪身子,顾明鹤正欲询问他是否有什麽不适,便听他讷讷地开口,似是在唤“靖岩”。
顾明鹤眸光一沉,不由绷紧了下颌。
他又想起了今日晨间太後对他说的那番话。
梁誉不惜放下世仇给他洗脱罪名,只为将楚常欢从他身边抢走。
既如此,今日离开临潢府时,梁誉为何不直接从他手里抢人?
思及梁誉曾偷偷闯入他的府邸,甚至在他的寝室与楚常欢厮混,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若非顾及楚常欢的性命,他早将这个野种一掌击毙了!
无论如何,他都绝无可能心慈手软,留这个孽种活在世上。
正走神时,顾明鹤察觉到身下溢来一片湿暖,立刻唤来大夫和稳婆。
稳婆探手触摸,旋即正色道:“大人,夫人破水了!”
顾明鹤愣了愣,迅速唤醒楚常欢:“欢欢,孩子要生了。”
屋内侍婢顿时忙做一团,稳婆对顾明鹤道:“大人,産子见血不太吉利,您去屋外等候罢。”
顾明鹤坐在床头,抱紧楚常欢不肯松手:“我就留在此处陪着他。”
不等稳婆开口,复又道,“夫人早産,非比寻常,倘若到了万不得已时,务必保住夫人的性命,旁的——无需顾及太多。”
稳婆和大夫都听懂了他的话,异口同声道:“小人领命。”
楚常欢疼得眼前发黑,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麽,直到被稳婆褪掉小衣後,方醒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