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出过房门,现下重见天日,院儿里的积雪似乎又深厚了不少。
楚常欢披着青肷大氅行出小院,拐过花园假山时,正巧遇见乳娘抱着孩子从另一处院落走将过来。
乳娘快步行近,对他揖礼道:“小公子这几日没见到夫人,奶都吃得少些了,夫人抱抱他罢。”
虽说此子并非楚常欢亲生,却也养了将近俩月,或多或少都有了感情。
一想到今日便要和这个孩子分开,楚常欢心有不舍,立刻从乳娘手里抱过孩子,眼眶渐渐湿润。
顾明鹤揽着他的肩,对乳娘道:“外面风大,还不赶紧把小公子抱走。”
楚常欢问道:“晚晚今日不随我们去通州?”
这个孩子的身份已经挑明,犯不着再藏着掖着了。顾明鹤直截了当地道:“孩子尚小,暂且留在府中,此番因是为你调养身体,不便带他出行,等天暖之後再陪他去玩玩也不迟。”
楚常欢默了默,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给乳娘,旋即去牵顾明鹤的手:“走罢。”
行出府邸,两人相继上了马车。
楚常欢手捧一只暖炉,眼里依稀噙着泪。
顾明鹤宽慰道:“过几日便回来了,无需牵挂。”
楚常欢兀自垂眸,掩掉了所有的情绪。
“出发。”顾明鹤一声令下,车夫挥动细鞭,马车悠悠前行。
北国的寒冬颇为凛冽,饶是皇城的街道上也鲜见人影,反观左右的酒楼与茶肆里却挤满了吃酒食肉的宾客,欢声笑语不断。
楚常欢暗自犯惑——走了这麽久,却迟迟不见动静,李幼之的计划当真可行?
正这时,一阵马蹄急踏声幽幽传来,楚常欢呼吸一凛,忙竖耳倾听。
少顷,一名宦官携四名侍卫打马而来,拦住了衆人的去路。
那宦官朗声道:“陛下有旨,宣夷离毕郎君顾明鹤入宫觐见——”
顾明鹤一怔,旋即走下马车领旨,楚常欢紧随其後。
宦官瞥了楚常欢一眼,又看向顾明鹤:“顾大人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顾明鹤道:“吾妻産子後身子虚弱,本官欲携妻前往通州泡一泡温泉。”
宦官笑道:“真是不巧,陛下这个时候宣旨,搅扰了顾大人的雅兴。”
“臣不敢。”顾明鹤道,“此处天寒地冻,吾妻体弱,烦请大人通融一二,让本官送他暂回府上。”
宦官道:“圣意难违,顾大人速请入宫,莫让陛下久等了。”
楚常欢勾了勾他的手指,低语道:“你去罢,我回家等你。”
顾明鹤虽犹豫,却不得不应。
他命成永护送楚常欢回府,并叮嘱他仔细看护夫人,旋即坐上肩舆,随宦官一道往王宫赶去。
回到府上後,楚常欢一言不发地行至寝室,成永即刻唤来几名护卫,严守院门。
他谴退屋内的侍婢,转而从柜中取出一套事先备好的衣裙,麻溜地更换了。
约莫过了两刻,述律华怒冲冲地闯进郎君府,嚷嚷道:“顾明鹤,还不赶紧出来!”
郎君府的下人们闻声而至,连谢叔亦推着轮椅赶来前院,见礼後问道:“不知公主来此所谓何事?”
述律华手握一支软鞭,愤愤地叉腰道:“父王传旨,顾明鹤竟迟迟未到,当真是目中无人!”
成永近前一步,拱手道:“公主应是误会了,大人早已入宫,岂敢抗旨。”
述律华用软鞭指着他的鼻尖道:“你当本公主是傻子吗?”
成永颔首道:“小人不敢!”
述律华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成永,疾步往後院赶去:“本公主今日若把他搜出来了,定要治你们一个欺上瞒下的罪!”
成永劝说不动,只好紧跟小公主的脚步行至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