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引起了梁誉的警觉,他当即命人暗中彻查,将那几位从顾明鹤手里逃脱的夏军探子一网打尽。
虽然夏丶邺两国还在休战,但边境近来频频有异事突发,想是离交战不远了。
梁誉往返天祥镇的频次愈来愈少,能留在此处过夜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他知道楚常欢身体特殊,同心草的药效每隔几日就要堆积成瘾,为免被顾明鹤捷足先登,梁誉几乎是掐着日子赶到镇上,主动给楚常欢当解药。
三月初二那日,天都王野利良褀率领夏军大举进攻会州,梁誉领兵前往防守。
午正,楚常欢从私塾归来,刚迈进院门,姜芜便急匆匆迎上,递给他一封书信:“王妃,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急信。”
楚常欢快步进屋,展信一阅,方知梁誉已领兵去了会州。
战场凶险莫测,九死一生,饶是主帅也不例外。
楚常欢心神不宁地捏着信纸发呆,良久才回神,将其折拢,随手放在书架上了。
寒食节将近,禁火三日。
入了夜,整个天祥镇深陷幽暗,煞是沉寂。
其他人早早就入睡了,楚常欢这会儿并不困,便将梁誉留下的那颗夜明珠放在床头,取来几只竹编的鱼鸟虫兽陪晚晚玩耍。
晚晚似乎对这些不再有兴趣,趴在枕上哼哧哼哧地嘬着手指。
楚常欢无奈地扒开他的小肉手,转而取来祖父为他削磨好的花椒棒,晚晚握着木棒便往嘴里塞去,啃得涎水直流。
孩子已有五个月大,估摸着再过些时日就要出牙了,每天辅以羊乳山药米糊果腹,倒是越长越胖。
许是啃累了,晚晚的眼皮半开半合,昏昏欲睡。
楚常欢见状,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拿走花椒棒,而後轻轻拍抚孩子的後背,不出片刻便睡熟了。
正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楚常欢警觉道:“谁?”
门外那人道:“欢欢,是我。”
楚常欢皱了皱眉,起身行去,打开房门:“什麽事?”
顾明鹤道:“今日禁火,夜里无光,我不放心你,特来瞧瞧。”
楚常欢道:“宅子附近有王爷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顾明鹤道:“我想与你说说话。”
楚常欢回头看向熟睡的孩子,一口回绝道:“天色已晚,有什麽话明日再说罢。”
“我不会伤害他的。”大抵是瞧出了他的担忧,顾明鹤顿觉心如刀绞,“欢欢,不要如此防着我好不好?”
楚常欢眨了眨眼,终究还是妥协了,引他进到屋内。
那颗夜明珠并不大,光亮微薄,仅可照亮方寸间。
晚晚原是侧卧,不知何时改为趴睡了,一双小手露出被褥,甚是招人喜爱。
顾明鹤的目光在孩子身上并未停留过久,那毕竟是梁誉的孽种,他多看一眼就会生气丶嫉妒。
两人静坐在桌旁,须臾,楚常欢问道:“有什麽话现在就说吧。”
顾明鹤道:“欢欢,即便你我已经和离,可还有十几年的竹马情分,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对我吗?”
楚常欢擡眸,透过夜色看向他:“你要说的便是这个?”
顾明鹤心口抽痛,语调却格外平静:“如今河西战事四起,你留在此处绝非长久之计,为了晚晚和岳丈,你应该离开这里,去一处避世净地,将孩子抚养长大。”
孩子是楚常欢的软肋。
也只有拿孩子说事,才能劝动他。
楚常欢沉吟不语,好半晌才开口:“人人都知楚常欢已死,我现在唯有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生活,方能光明正大,不至于遮遮掩掩。如果离开,还能去哪里?”
今日种种,皆因平夏城那场败仗,若非遭奸人陷害,他二人何至于夫妻分离丶双雁离心?
顾明鹤心底有恨,但更多的是无奈:“你不愿意离开,究竟是舍不得他,还是旁的什麽原因?”
楚常欢没有回答,睫羽却在轻轻颤动。
顾明鹤呼吸蓦地一紧,只觉得有什麽东西要冲破胸口,撕裂心脏,“欢欢,你果然还爱梁誉,对不对?”
“我不爱了。”楚常欢果断地说。
“是麽?”顾明鹤绷紧下颌,红着眼道,“你若不爱,又怎会纵容他当着我的面奸-污你?”
楚常欢顿时恼怒:“顾明鹤,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你有什麽资格如此抱怨!”
顾明鹤愣了愣,一时无话。
楚常欢冷冷地看着他,又道,“你我既已和离,就应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从今以後,我是去是留丶与谁共枕同欢,都和你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