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之道:“王爷命人租了所宅子,以备顾郎君养伤。”
楚常欢怔了怔,道:“让他随我一道去驻军府罢。”
这回换李幼之愣住了,半晌未语。
但他终究还是依照楚常欢的吩咐,把顾明鹤也一并载去了。
马车在驻军府外悠悠停下,及早候在此处的梁安当即领着几名小厮疾步走近,向马车深深一揖,唤了声“王妃”。
李幼之道:“速速把人擡进府里。”
梁安以为要擡的人是王妃,一马当先跳上了车辕,可当他看清车内的情形後,登时拉下幄幔,神情复杂地退了出来。
李幼之道:“顾明鹤为救王妃,被天都王野利良祺一箭射伤了肺腑,命在旦夕,不得已之下将他带来此处。”
闻及此言,梁安心下稍安,于是对另几人招手,示意他们把人从王妃身上挪开。
几名小厮合力,小心翼翼将顾明鹤擡下马车,旋即送往客房。
楚常欢试图起身,可双腿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李幼之单手撑着幄幔,见他揉捏着膝盖,遂问道:“王妃还能走吗?”
楚常欢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李幼之道:“王妃若不嫌弃,就由下官背王妃入府罢。”
话甫落,人已钻进车厢,并转身蹲在楚常欢面前。
楚常欢犹豫了几息,而後戴妥帷帽,趴上他的後背。
李幼之反手勾着梁王妃的膝弯,将他背下马车,大步流星地走向北院。
迈过月洞门,璀璨灯影映入眼帘,楚常欢还未擡头,便听见姜芜的声音自廊下传来:“王妃!”
他掀开帷帽绡纱,凝眸一瞧,姜芜小跑着朝他奔来,“王妃可算回来了,教奴婢好生担忧!”
楚常欢的双腿仍没知觉,李幼之索性把他背至屋内,轻轻放在美人榻上。
脚掌甫一触地,骤然漫开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令他倒抽一口冷气。
姜芜骇了一跳:“王妃的脚怎麽了?”
李幼之道:“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双腿酸麻而已,你不必担心王妃的脚,倒是他的眼睛尚不能完全看清事物,需得仔细照拂,万勿马虎。”
姜芜早已知晓他眼睛的事,连连点头道:“奴婢省得。”
李幼之看向楚常欢,拱手道:“夜已深,王妃早些歇息,下官便不做打扰了,先行告退。”
楚常欢道:“有劳李大人了。”
李幼之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楚常欢道:“晚晚在哪儿?”
姜芜道:“世子就在内间寝室,已经熟睡。”
楚常欢又问:“我爹呢?”
姜芜应道:“老爷暂时留在了天祥镇,一切安好。”
楚常欢便不再言语,待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这才起身行至寝室,就着烛影一瞧,宽大的拔步床内果真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幼子,肉乎乎的一双手握成了拳,高举在头侧,煞是可爱。
数日未见,晚晚竟又长大了不少,楚常欢心尖一暖,快步来到床前坐定,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脸。
“晚晚……”他轻声呼唤,眼里俱是爱意。
姜芜道:“世子甚是乖巧,最喜与祖父相处,近来咿呀学语,已会喊‘爹爹’了。”
楚常欢闻言一愣:“什麽?”
姜芜笑道:“老爷每日不厌其烦地教世子说话,头一句喊的便是‘爹爹’,可清晰哩!”
楚常欢捏着晚晚的小拳头,静坐良久後起身洗沐,事毕,方回到寝室,陪着孩子入眠。
翌日清晨,他被一阵软乎乎的哼哼声唤醒,睁眼一瞧,晚晚正蠕动着身子,往他胸口处爬来。
顷刻间,楚常欢的睡意烟消云散,忙伸出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面颊:“我的好孩子。”
晚晚手里不知何时抓住了一缕头发,用力扯了扯,嗫嚅道:“爹爹,爹爹。”
楚常欢喜不自胜,一时间竟顾不得头皮的疼痛,应道:“爹爹在!”
孩子又喊了一声“爹爹”,楚常欢便继续回应,父子俩有来有往,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