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趴在床边,衣衫和心绪一样凌乱。
是他唐突,他本想忍住,可计划之中出的那点差错,牵一发而动全身。
唯一的生机也渺小的几乎看不到。
他不是一个谋士,没有以身入局胜天半子的决心,自认不是聪明绝顶,没有能力算清楚任何一个变数。
从前想的是以身入局,生死不论,于是对鸣钰那份爱压制住不让萌芽。
左右鸣钰对他也没意思,他就是陪着他,看他幸福就足够了。
可千算万算,他没想到自己红线不在鸣钰的身上。
变数是什麽时候发生的?宋渺搞不清数。
可能是第一次在酆竟遥面前说自己心事的时候,也可能是和酆竟遥知道彼此的秘密的时候。
直到他想把自己的全部,由内到外全部展现在酆竟遥眼前的时候,有倾诉全部委屈和阴谋的冲动的时候。
直到现在,他不想死的时候。
他才明白,能压制住的感情,根本不是爱。
看到酆竟遥,他根本忍不住,在春花派,他想的是怎麽借着酒醉偷香。
想的是怎麽暗示酆竟遥,怎麽隐晦地让他知道自己的情。
甚至觉得这样的拉扯挑逗颇有几分情。趣。
离开春花派,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这一路上的异样,每一个据点传来的消息,都是他计划出现偏差的印证。
都在强调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他在江湖上名声大噪,让江湖人都知道宋渺这个名字。
他从决定让宋渺这个名字名扬江湖的时候,就再为自己策划另外一个身份——谷小米。
一切丢在按照他想的那样发展,逼出幕後隐藏的主谋,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大白天下。
让他明白,自己这二十年无依无靠浮萍一样飘摇的生活究竟是因为什麽!
为了这个真相,只为了这个真相,他可以去死。
对方来势汹汹,大概是因为他毁掉锦书令这个举动彻底让他们恼怒。
赶狗入穷巷,这是他的本意,但是对方的矛头却是指错了方向。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们却一口咬在了鸣鹿山庄身上。
生恩大还是养恩大,宋渺不知道,他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宋渺抹掉嘴唇上沾染的血迹,把蔓延到眼角的泪咽回去。
嘴唇上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刺痛,大概是吻的太激烈的时候,酆竟遥咬破了他的嘴唇。
从刺痛处蔓延出另一个人的热意,那滴咽不下去的热泪,是在他胸中翻涌的爱意。
宋渺想,他大概是占有欲在作祟,不能和酆竟遥执手白头,但愿不要让酆竟遥忘了他。
他想他们之间应该还是有些牵绊的,如果注定他是酆竟遥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一个风景。
他也想做一个特别的,能让他在日後美满的生活中能偶尔想起来的。
这一切,都在酆竟遥推开他的那一刻,彻底破灭。
宋渺这个名字,日後将会和双侠一样,只是一个曾经牵动江湖的名字。
不会是谁的特殊,谁的牵绊,谁的梦中人。
宋渺撑着床坐起来,呼出口带着血腥味的气,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晕开嘴角的血渍。
宋渺想,这样也好。
不,这样很好。
一世无忧,无灾无难,寿终正寝。
宋渺会在地狱里保佑你,如果阎王爷不同意,那就揍到他同意。
这一夜,宋渺在他对酆竟遥的美好未来的幻想里,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