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衾水扶着老夫人进屋,随后双手交叠,行了个跪礼。
褚老夫人连忙唤她起来:“地上寒凉,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说完将人拉到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瘦瘦小小的人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与她故去的娘亲愈发相似,只是常年不在家,不知在外头受了多少苦。
老太太将那纤手牢牢握着,思念与愧疚不觉涌上心头,湿润了眼眶,一脸慈爱道:“回来了就好。”
元衾水亦如孩童时依偎在祖母怀里不肯撒手,直到郑氏掀帘子进来,她方才起身,又向郑行礼问安:
“舅母。”
“适才院子里没人,便猜你定是来了你祖母这儿。”
郑氏托着她的小臂起身,见她并未穿戴自己准备的那些衣裙首饰,便道:“昨儿送去的那些东西,若是觉得不喜欢,可再挑选些其他的。”
元衾水弯眉:“舅母选的自然都好,只是不必如此花费。”
郑氏看出她有不自在,直言道:“你可知我与你祖母这几年天天念着你,倘若你回家了却处处见外,那舅母可要生气了。”
自从元家遭难,元衾水被接回江陵,郑氏便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养着。后来因身子不好被送去泽州养病,郑氏亦时常派人去看她,对她的疼爱程度胜过老夫人。
所以元衾水从来不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又或在外面受了苦,反而觉得自己是被宠着长大的。
只是想到将来之事,忽觉鼻子酸酸的。
但元衾水不敢将那样未知祸事说出来,只低头捧着热茶,掩去眼底的情绪。
郑氏看着她,提起了婚事:“虽说圣上是因你爹案子平反,觉得有愧疚才赐婚,可到底是浔世子主动到御前请婚的,想来他对你是有那份心的。”
元衾水不言。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元家出事时她才七岁,谢浔十二,如此小的年纪怎知情爱?分明是有所图谋。
她虽不知爹到底因什么获罪,后来祖母怕她伤心也不愿多提,但她或多或少在外面也听说了些:当年太子妃与皇长孙命丧于行宫大火,而她爹负责整个祭典,因失职判了罪。
这件事在老皇帝心里成了一块心病,亦是人人不敢提的忌讳。
何况这婚约不过是爹与辰王口头上相约,连婚书都没有,根本作不得数。
而多年未提,如今无端请婚,更加说明是一场阴谋。
如是想着,元衾水只觉寒从心起,缓缓道:“京城太远了,我不想去”
“这婚约已经了圣上的同意,咱们哪有推拒的道理。”
老太太清楚元衾水的性子,知道她是想留在泽州,但女子行医终究不能长久。
“你行事向来有分寸,祖母从来不曾担心。只是这婚事既经了皇上,又是你爹娘亲自定下的,便没有作罢的道理。”
又道:“诸王之中,唯辰王以德才为纲,世子亦是自幼谦逊温厚,你爹当初便是看中世子品性,才答应下这门婚事。你若嫁过去,祖母也能放心些。”
婚事已定,轮不到褚家拒绝。
外头雪已经停了,日头正冒尖,丫鬟打开毡帘,元衾水抬眸便是那一树红梅。
薄雪残留在枝头,衬那殷红似血。
恍然一瞬,好似见到那夜的杀戮,以及那幽暗双眸里的赤红,令她感到一阵阵眩晕。
郑氏在旁拉着她的手道:“世子从边关回京,昨儿派人来说会在江陵停留一天,顺便来祭拜你爹娘。你们儿时经常在一块儿嬉闹,想必不会生分,明日该去见一见。”
元衾水知道祖母与舅母对这门婚事感到很满意,一唱一和,哄着她一定要见谢浔。
可这是一桩蓄谋已久,给她与褚家带来劫难的倒霉婚事,她若嫁过去岂非往火坑跳?
无论如何都要退了这婚事。
只是褚家提出退婚是决计不能成的,她只能另想办法。
她在别人心里是有位置的,所以不能臆测,要去大胆沟通。
往好处想,既然威胁的理由不成立,那她对谢浔威胁的行为应当也没那么下作了。
也许有另一种可能。
元衾水对谢浔总是大胆的多,包括此刻,她绞尽脑汁,大胆畅想。
也许谢浔答应她,是因为谢浔自己也想靠近她呢,只是谢浔爱面子,需要台阶。
之前他说合适,但其实他们根本没多合适,一看便是假话。
想到这里,分外自信的元衾水兴奋起来,她决定回去就去找谢浔问问。
反正他们都要成亲了。
第49章否认
婚期被定在九月十七。
到今日,晋王世子即将娶妻的消息已然人尽皆知,不少曾与晋王府关系密切的豪绅都曾携礼登门祝贺。
一向对这种表面礼节毫不关心的谢浔,在某一日,像是突然注意到那些礼品,凝神盯了半天,突兀道:“很有必要吗。”
师青顺着他目光看去,很快明白过来谢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