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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别离（第1页）

第四章别离

萧烬狂奔到谢昭云身边，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声音里满是惊恐与自责：“昭云，你别睡，师父在这儿，师父不会让你有事”

谢昭云微微动了动睫毛，却没能再睁开眼睛，萧烬紧紧抱着他，施展轻功朝医馆掠去。

医馆里，大夫皱着眉头，仔细地为谢昭云诊治，萧烬在一旁等待，额头上满是汗珠，心也揪成了一团。

经过漫长的等待，大夫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小公子福大命大，虽然伤势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只要好好调养，定能痊愈”，萧烬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谢昭云。

此後的日子里，萧烬寸步不离地守在谢昭云的床边，他亲自为谢昭云煎药丶喂饭，细心地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在萧烬的悉心照料下，谢昭云的伤势渐渐好转。

当谢昭云终于睁开眼睛，看到守在床边疲惫却欣喜的萧烬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虚弱地伸出手，轻轻握住萧烬的手，说道：“谢谢师父，又救了我一次”

萧烬眼眶泛红，紧紧回握住谢昭云的手，声音不似以往的沉着，而是带着几分老泪纵横的意味：“你这孩子，可算醒了”

谢昭云看着萧烬因连日守夜而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他轻轻擡手，想要抚摸萧烬沧桑的脸庞，却因力气不足而中途落下，萧烬连忙凑过去，让谢昭云的手搭在自己脸上。

“师父……”谢昭云思考了一会儿开口，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清明。

萧烬舀药的手一顿，擡眼对上徒弟那双忽然变得异常暗淡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熟悉，可眼神又太过陌生。

“你想起来了？”萧烬放下装药的碗，声音有些发紧。

谢昭云强撑着缓缓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丰田村…叔叔婶婶…全都想起来了”他擡头时，眼中已噙着泪水，“师父，我是唯一的活口”

他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萧烬，现在也只有萧烬能安慰他的情绪了。

萧烬沉默地坐到床边，宽厚的手掌覆上徒弟颤抖的手背，他感受到那冰冷的指尖正在自己掌心下战栗，像只受伤的小兽。

“都过去了”萧烬的声音低沉如古井，却带着奇异的安定力量，“你活下来了”

谢昭云猛地擡头，泪水终于决堤：“可我甚至不知道仇人是谁，我……”

萧烬突然掰过徒弟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听着小子，记忆像受伤的骨头，越急越难长好”他拇指擦过徒弟脸上的泪痕，“现在你该想的是——接下来要怎麽做”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醒了谢昭云，他深吸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月色渐渐平静下来：“皇城……我要去皇城”

“等伤好了就去吧”

……

三日後，谢昭云拆完最後一条绷带，整理好着装行囊，来到萧烬屋子门口。

萧烬沉默地起身关窗，背对着徒弟时，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三年前在河边捡到这个失忆少年时，他就知道终有这一日。

“什麽时候走？”萧烬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

“今晚”谢昭云的手指攥紧了被褥，“仇人是谁尚不知晓，我必须…”

“不必解释”萧烬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路上带着”

谢昭云接过糕点，纸包上还残留着师父的体温，他突然抓住萧烬的手腕：“师父不送送我吗？”

萧烬抽回手，转身整理药箱，金属器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今日还有任务”他的声音硬得像块石头，“你长大了，自己认得路”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昭云的影子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萧烬身後，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师父的教养之恩，昭云永生难忘”

萧烬没有回头，只是摆弄药箱的手停了下来，三年前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拜他为师，如今少年长成了青年，却要走向更危险的远方。

“起来”萧烬终于转身，一把将徒弟拽起，“记住，打不过就跑，活着比报仇重要”

谢昭云忽然笑了，眼中泪光闪烁：“若师父有朝一日来皇城，记得来找我”他眨了眨眼，“我养您”

“混账东西！”萧烬作势要打，手举到半空却变成了一个拥抱，他用力拍了拍徒弟的後背，声音闷在谢昭云肩头，“……保重”

当晚，萧烬站在院门前，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摸出腰间的酒壶猛灌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酸涩。

床头的药碗还留着些许残渣，桌上摆着谢昭云昨夜偷偷缝好的旧衣，萧烬拿起衣服，发现袖口处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朵云纹——那是他教了三个月，徒弟始终学不会的针法。

“臭小子……”萧烬将衣服按在脸上，布料很快洇湿一片。

远处的官道上，谢昭云摸了摸怀中师父偷偷塞的银票，回头望向早已看不见的竹林小院。

乘着夜色，谢昭云戴着斗笠，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来到了江边，他给了撑船老伯两吊钱，让他送自己去皇城中心。

“得嘞！坐好吧公子”老伯收了钱乐开了花，好久没有这样的大单子了，一般的人都是乘船去周边小镇，基本上没有要去那麽远的地方的人，有也是以群为单位乘大船出行，没有像他一样愿意一路颠簸乘小船出行的。

而苍梧国说大不大，因为它的国土就只有一个皇城，但是说小也不小，因为皇城分为中心和外围，王宫所在地区为中心，而像他们现在所处的地区便是由村镇组成的外围。

夜风将谢昭云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那清冷的月光洒在谢昭云的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薄霜，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船行了三日，终于到了江岸，老伯说:“下了船就是皇城城郊，要到城中心去，只能靠陆行了”

谢昭云下了船，向老伯点头道谢，望着眼前树木葱葱的道路，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好在有好心的大叔也要进城送了他一程，不然这段路走到天黑都未必走得完。

进入了城内，他方知晓繁华是什麽意思，八丈宽的青石板路直通到天边，两边酒楼飞檐翘得能戳破云彩，金漆都快被晒化了往下滴。一顶又一顶的官轿晃悠悠的行于路上，轿帘缝里飘出半句苏州小曲儿，转眼就被卖切糕的汉子吆喝声盖过去。

一路上都能听见孩童们奔跑打闹发出的嬉笑声，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谢昭云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也想扬起笑容，可是他自己也知道现在的笑怕是比哭还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酸涩，向路人打探徐氏酒楼在何处，那路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着问:“小夥子外来的吧？”

谢昭云惊讶:“婶婶如何知道”，只见她遥遥一指道:“那儿就是徐氏酒楼，现也叫醉仙楼，徐氏酒楼都是十几年前的叫法喽”

谢昭云顺着大婶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知道徐氏酒楼历经十几年已经成了皇城第一酒楼，宏伟气派，他躬身向大婶道谢，擡脚往醉仙楼的方向走去。

他越往前走越觉得皇城之繁华，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不过谢昭云知晓自己囊中羞涩，面对衆多小厮们的积极揽客只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