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一顿朝食,崔沅便起身告退。
庞嬷嬷看着自家长公子芝兰玉树的背影,又看看沉默的太夫人,问:“要麽,咱们再从外头寻了看看?这上京城环肥燕瘦的姑娘那麽多……”
孰料太夫人忽然笑了:“你信他说那鬼话?”
庞嬷嬷茫然。
太夫人“嗤”了一声,眸蕴精光。
论装相,谁也比不过她这孙子,可他装得再好再天衣无缝,却忘了一点。
“你可看见了,他身上今日佩了个新荷包?”
。
晌午时,太夫人正歇晌,庞嬷嬷忽闻外头有人唤自己,出去一看,是院里的方嬷嬷。
方嬷嬷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塞给她一锭银子,低声下气地求:“庞姐姐,我那儿子不知怎地得罪了长公子,还烦你帮忙向太夫人说说好话……”
庞嬷嬷蹙眉看着对方。这人平日倒是常孝敬自己,可为了这麽些三瓜俩枣,去误太夫人的眼……不值当。
太夫人顶顶烦府里的小厮与婢女之间有什麽勾连,一旦被发现,两个人都得去庄子上,若是一方骚扰另一方,闹出什麽不体面的动静,那扰人的一家子都不要想在崔家呆了。
这事已经十分明显,那小厮见人貌美起意,仗着没人,在府里公然追逐一个小姑娘,庞嬷嬷听了都心惊,更别提这婢女如今仿佛与长公子有关联。
她若是拿这事求到太夫人面前去,这心腹大嬷嬷的体面也就到头了。
“你自求多福吧,”庞嬷嬷道,“这事太夫人已从二夫人那晓得了,你那儿子自作孽,我如何帮得了你?”
方嬷嬷不听,只是哭求。
太夫人被二人的动静吵醒了,问:“谁在外头?”
丫鬟道:“是方嬷嬷。”
“她怎麽了?”太夫人近年常忘事,一时没想起来那个叫玉堂的小厮就是方嬷嬷的儿子。
自上次偷小衣的事件後,院里的丫鬟在讨厌方嬷嬷母子这件事上异常地团结,当下根本懒得替她遮掩,道:“似是长公子要杖责问罪方嬷嬷的儿子呢,方嬷嬷来向您求情,被庞嬷嬷拦着了。”
阿沅?杖责?
太夫人可精神了:“怎地一回事?”
“昨日追赶莺儿的那个小厮,便是方嬷嬷儿子。”
庞嬷嬷前脚刚不耐烦地赶走了方嬷嬷,後脚进门,就见自家太夫人精神奕奕地坐在榻上,目露精光地盯着她。
庞嬷嬷:“……?”
“你说,阿沅究竟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太夫人一心就想要抱上曾孙,以前是长孙没有中意的人,眼下有了,却不认,她可急死了。
庞嬷嬷小心地道:“……许是不好意思?”
太夫人就笑了,“咱们推他一把。”
怎麽推?庞嬷嬷想问来着,但看太夫人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就知道恐怕是个什麽馊主意。
还是别问的好。
贾玉堂被杖责了三十个板子,凌霄亲自监工的,绝无放水可能,但也没有故意下重手,公正公允,是以贾玉堂下刑凳的时候还能踉跄着自己走路。
嘟嘟囔囔地走出了崔宅大门,行不多远,就被一人挟进了小巷子里。
巷口停着一驾马车,车下立着几个劲装小厮,似是早已等待在此。只听车内的人冷淡地吩咐了一句“动手”,贾玉堂没来得及呼救,骤雨般的拳头就落了下来。
那些人都是练家子,完全避开了要害部位,专挑的那些又疼又不致死的地方狠揍。直到贾玉堂蜷在地上一动不动,出气比进气多,那隐在车里的人才再次开口:“够了。”
马车经过他时,混混沌沌的贾玉堂闻见了一丝香气,好像是……谁家的兰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