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一片无趣的灰色,只有几率红色剧烈颤抖着,她甚至说不上这算不算梦。
可是睁开眼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云淮那张写满无措和担忧的脸,这时候她意识到,这才是现实,因为云淮在。
“谢谢您。”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腔,听着里面传来的震动,“继续睡吧,我抱你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云淮的味道太让人安心了,刚刚还颤抖着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上了。
神经并没有完全放松,在被放在沙发上的时候,眼皮动了动,时凌舒缓缓睁开眼,盯着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男人。
就听他轻笑一声:“不睡了?”
“嗯?”
“还没醒呢?既然睁眼了就喝口水。”
刚才还被压在後背下的手臂轻轻一用力,就把她的上半身带起来了,她整个人像个软泥,晃来晃去,最後靠在了他的肩膀。
玻璃杯被塞进嘴唇,水是温热的,她小口小口嘬着,却没想到这水竟然顺着眼眶重新流了出来,浸湿了他衣服的一小片。
“为什麽不跟我说?”他的声音轻轻的,像轻风一样,“觉得我靠不住?还是觉得我会拒绝你?”
她没说话,只是晃了晃脑袋,把脸扭了过去,脑门直接抵住了他的肩膀。
“不喝了?胃有没有不舒服?”
她还是晃晃脑袋,她根本就不知道胃的感觉,整个人就像在暴风中抓住桅杆的一个流浪汉,分不清东西南北,只知道自己坐在这里。
“童小小都跟我说了,我不怎麽关注这些,才知道。要我直接帮你,还是你自己解决,我悄悄跟着你?”说到最後,他突然想到自己悄悄蹲在她身後的场景,没忍住笑了。
她擡起头,盈着泪水的眼睛不满地盯着他:“那不是狐假虎威?”
“效果可不一样了。”他低下头,认真地盯着她,“直接掐掉源头,那些早就散开的副枝不会消失,你自己去发声,去举证,至少可以改变大部分人的看法,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只要你说得真,他们都会信。”
“那我岂不是变成了个营销号!”
“给自己辩解怎麽成营销号了?”云淮被她震惊的表情逗笑了,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跟你现在说也没用,还晕着呢,明天早上说。”
“看不起我!”她皱着眉一脸认真地指着他,可明明眼睛都快要闭起来了。
“说完你就忘了。明天早上估计你连怎麽在我家都不知道,还能记这些?”他无奈地抓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抱起来,“我後悔给你开这头了,现在去睡觉,明天说。”
只有一盏微弱的小灯在客厅上悬着,她的视线和脑袋有些模糊,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随着云淮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发丝像个恼人的小飞虫,不断扫过自己的鼻尖。
不知不觉间,鼻尖酸起来,神经牵着指尖,扣紧了云淮的肩头。
轻轻叹了一口气:“云淮……我根本就不了解你,但是……你好像……很了解我。”
她感受到移动的身体顿了一下,接着就听到他回道:“是吗?怎麽这麽想?”
“除了你的名字和工作,哦不对,工作我都不清楚……”她像是掉在风暴中,无助地将鼻梁凑上最近的热源——他的脖子,“可是你知道我的一切,我的一切都被你看在眼里。”
“觉得不公平?”
“对!就是不公平。”时凌舒激动了一下,声音实打实地敲在空间里,又突然坠了下来,“我讨厌你,你高高在上,我就像你俯瞰山底时一览无馀的一棵小草。”
门被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冲进鼻腔,她愣了一下:“你这里为什麽有我的……”
“你不在的时候,总要给我一些念想吧,不要那麽自私。”他的视线垂下来,犹豫了一下,鼻尖缓缓抵住时凌舒的头顶,蹭了蹭,“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的。”听见这句道歉,她的泪水反而越流越多,像是把风暴中的雨水流遍了,“我不觉得你对不起我,是我又自私丶又小心眼儿丶又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不是你的问题。”
黑暗沉在屋里,她沉默着,等待着潮水来淹没自己。
窗户开着,热风包裹着房间中央的两个人,发丝黏在脖子上,锋利得像是可以锯开她的喉咙,只需要只手用力一扯,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这里。
身体放在绵软的被单上,一股干爽的味道,刚才和自己紧紧相贴的身体好像要离开了,她猛地扣住了他的後颈:“你要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