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嫔不料真是如此,大惊失色:“真的?那……那人该是多脏啊。”
“你去盯着侍女,把我换下来的衣服和帷帽全都烧干净。”
穆嫔立刻应声。
打发走穆嫔,景昭披衣推门而出,向兰桂坊前面的酒楼走去。
还未到午时,酒楼大堂顾客不多,大堂一角的女琴师抱着琵琶懒散地试音,苏惠不知从哪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小姐,在二楼。”
穿过二楼长长的走道,推开走廊尽头那间房门,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
裴令之帷帽摘下来放在一旁,只戴了面纱,他乌黑的长发还带着些微潮湿,换了身黛色深衣。
积素侍立在一旁,替裴令之倒茶。
门扉一响,裴令之送到唇边的茶盏转向,朝着景昭遥遥一敬:“苏女郎。”
景昭冲他弯起唇角,因为过度疲惫,那个笑容显得异常敷衍:“顾郎君。”
等景昭坐下,裴令之十分恳切道:“关于昨夜的意外,我很抱歉。”
积素蔫头耷脑转向景昭,认真赔礼。
景昭依旧保持着敷衍的笑。
“我对顾郎君同样深感抱歉。”她说,“既然如此,扯平了。”
顾照霜的侍从把人头打落进她怀里,她则吐了顾照霜半身。再追究下去,实在没意思。
说着,她侧首瞟了积素一眼。
不知为什麽,分明景昭的目光毫无情绪,积素却悄悄打了个寒噤,觉得一股冷意沿着脚尖蔓延而起,一直升到天灵盖。
他很快回神,自觉十分丢脸,连忙站直身体。
这时,景昭和裴令之也终于终结了彼此虚僞的寒暄。
“有句俗语,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短短几日,我们第二次相逢,虽说时间和地点有些不同寻常,但终究也是别样的缘分。”
裴令之无视积素几乎要脱眶而出的眼珠,温声说道:“既然如此有缘,我想,有些话我们还是该摊开来说,以免引发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相比裴令之的婉转,景昭则要直接很多。
她看着裴令之:“你是为了那个死人去的?”
“王七?”裴令之柔和而冷淡地道,“一部分吧,一个必死的人,不值得多用心思。”
景昭点了点头:“我和你一样。”
“桃花别业?”
见景昭颔首,裴令之十指交叠,眉眼弯了起来。
“既然我们有同一个目标,或许我们可以选择更省力的一种方式。”
这就是在隐晦地提出合作了。
景昭微一思忖,不置可否。
她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你是为什麽呢?”
地位丶钱财丶名誉?
丹阳顾氏虽然今不如昔,至少也是三流门第。看顾照霜的言谈举止,一定是家族竭力培养的人物,贸然掺和到与吴郡沈丶庐江王有关的隐秘里,怎麽想都是弊大于利。
裴令之敛去笑容,平静看向她:“那女郎你呢?”
弘农苏氏竭力培养的女郎,千里迢迢远赴南方,搅进一滩浑水里,又是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