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梁观己从殿外匆匆小跑而来:“圣上,东宫急报,太女殿下那边出了些问题,李院正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户部尚书的哭诉戛然而止。
皇帝骤然起身,蹙眉道:“怎麽回事?”
户部尚书赶紧告退,梁观己这时才道:“太女殿下昏过去了。”
皇帝秀眉紧蹙,疾步向外走去,寒声道:“备辇。”
事关太女安危,擡辇的宫人不敢稍慢,几乎是飞一般地到了东宫。
穆嫔迎出来,神情带着些本能的畏惧,行礼道:“圣上,太女殿下已经醒了。”
“怎麽回事?”
穆嫔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今日精神本就不振,午後小憩起身,忽然就倒下去了。”
皇帝皱眉:“什麽缘故?”
穆嫔擦着汗,支支吾吾道:“这个。。。。。。妾不敢妄言。”
“太女殿下的症状是虚劳。”李院正很直接地说,因怕皇帝听不明白归咎于太医诊治不力,还特意解释了一下,“就是进补不够,导致的虚症。不是什麽大病,补养即可。”
这话虽然极力说的委婉,实际上已经非常直白了。皇帝微微一顿,挥手示意太医下去开方,等殿内衆人走得干干净净,才走到床边,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把自己饿晕了?”
哗啦一声景昭掀开锦被坐起来,辩解道:“虚劳!是虚劳!”
皇帝似笑非笑看她片刻:“不小了。”
不等景昭说话,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女儿清瘦的面颊,道:“今年祭祀,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了。雪重路远,让裴氏代你过去。”
景昭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面色骤变:“父皇!”
“怎麽?”
景昭张了张口,半晌才道:“他。。。。。。他还能回来,对吧?”
最後两个字底气不是很足,皇帝不答,只似笑非笑端详女儿片刻,道:“没有下一次。”
然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走到殿门处时,皇帝淡淡吩咐:“储妃裴氏丶嫔穆氏,侍奉太女不力,不能尽其责,罚俸一年,宫规百遍。”
庭院里的穆嫔如遭雷劈。
晚间裴令之从赵国公的丧礼上回来,听说自己又多了百遍宫规要抄,愣了片刻,默然坐下:“殿下没事吧。”
“我只少吃了一顿饭,能有什麽事。”
景昭忧愁道:“父皇一定发现了。”
裴令之本来就觉得这个主意行不通,他姐姐五岁不想上家学,用这一招逃课都嫌粗糙,只是皇太女有妊多思,更兼病急乱投医,裴令之于情于理都没办法阻拦。
他其实不太明白景昭那种堪称焦灼的情绪从何而来,理智却告诉他不该深思,于是温声宽慰道:“圣上不会责怪殿下的。”
景昭眼底忽然盈起闪烁泪光,她立刻垂眸,纤长睫羽如一张细密的网,将快要落下的泪水挡了回去。
父亲当然不会责怪她。
可她不在乎受责与否。
母亲早已葬入南陵深处,父亲是她唯一的血亲。
神思不定间,景昭悄无声息别过头去,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单手支颐一动不动。
裴令之悄悄探头,瞥了眼皇太女神色不算太难看,又坐回原位,轻轻拍抚她的肩背,以示安慰。
景昭忽然没头没脑道:“你为什麽不问我?”
裴令之一怔,旋即失笑:“为什麽要问呢?殿下想说,自然会说;殿下不想说,何必勉强?”
“况且。”他柔和道,“有一条界限摆在那里,是对我们彼此的保护,不是吗?人心是不能考验的,无论结果如何,考验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和伤害,殿下愿意守住那条界限,其实我也松了口气。”
“你不生气吗?”
裴令之坦然道:“当然。”
“那就好。”景昭慢吞吞道,“父皇确实没有因此而责罚我,但是。。。。。。”
裴令之眼梢一跳,刹那间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父皇迁怒于你,令你今年去南陵祭祀。”
裴令之:“。。。。。。”
裴令之缄默片刻,不太抱希望地道:“只有我?”
景昭点点头。
“圣上不去吗?”
景昭看着他,很同情地摇摇头。
“。。。。。。”
裴令之叹了口气,道:“希望还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