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郁哉变得更加沉默了,靠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张远惟来喂他吃饭,他就乖乖地张嘴,也不闹,像一个听话的木偶。只是郁哉没办法吃下太多,往往张远惟喂了一两口,郁哉就吐个一干二净。
护士来给郁哉的手臂换药的时候,张远惟从来不敢往郁哉的手臂看,只是轻轻地抱着郁哉的脑袋,捂住郁哉的眼睛。郁哉也不反抗,就这麽安静地被抱着。
张远惟太害怕了,他从来没见郁哉这麽安静过。从前的郁哉,总是眯着眼睛笑,手里捧着一些自认为有趣的东西,欢喜地往张远惟面前凑。现在,就算是张远惟在郁哉掉眼泪,郁哉都无动于衷了。
深秋了,外面街道的法国梧桐叶变得金灿灿的,郁哉沉默地看着窗外,动也没动一下。
张远惟挡在郁哉的面前,擡眸看着郁哉,声音有些发抖:“出去看看吧,小哉。”
郁哉没有反应,只是缓慢地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张远惟就向医院借来一个轮椅,推着郁哉出去走一走。郁哉现在太虚弱了,身子骨很瘦弱,已经走不了路了。昨天张远惟给他换衣服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肩胛骨高高地凸起,竟然没有一点肉。
杨湛生也在旁边,看到郁哉衣服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样子後,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杨湛生说得没错,张远惟把郁哉养得很差,养着养着,郁哉就不知道怎麽笑了,养着养着,郁哉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骨头。
被张远惟抱着坐上轮椅的时候,郁哉也没有一点反应,乖乖地任由张远惟摆布,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玩偶。张远惟尽力回避去想糟糕的事情,轻轻地披了一条围巾在郁哉的肩膀上,就推着郁哉出了医院。
外面的街道上,金黄色的梧桐叶铺了满地,郁哉的头轻轻歪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
张远惟红了眼睛,很难过,却又只能停下轮椅,轻轻地蹲在郁哉的面前,故作轻松地看着郁哉笑着说:“小哉,你还记不记得,搬到这里後,你说秋天的梧桐叶很漂亮,一直想和我来看一看呢。”
大学毕业後,张远惟就和郁哉结了婚,他们没办法在原来的城市待,所以北上来到了这里。这里没有南方城市的四季如春,但是有金黄色的秋天和白皑皑的冬天。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刚好是秋天,郁哉趴在窗台上,兴高采烈地指着楼下街道那一排整齐的梧桐树,高兴地说:“张远惟!那些树好漂亮呀,我们下去走走吧!”
对于一个南方孩子来说,北方秋天的梧桐叶确实漂亮,所以哪怕外面凉风习习,也觉得非常新奇,想要下去快快乐乐地逛一圈。
可是那个时候,张远惟刚和朋友创办公司,太忙了,脚不沾地,一天都睡不到三个小时,哪里有什麽闲情去看梧桐叶。所以他扯掉了领带,不耐烦地说:“你自己去看,梧桐叶有什麽好看的,没见过吗?我很忙,没空陪你瞎逛。”
高中的时候,张远惟随着母亲来过几次北方城市,见过几次秋天的梧桐叶。可是那个时候和母亲关系不好,秋天的梧桐叶在张远惟心里,就也算不上一件美好的事情。
郁哉有些失落,但仍然笑着安慰张远惟:“那好吧~张远惟你要好好休息呀,忙的时候也要好好睡觉呢!吃饭也要记得的,我每天送饭过去给你呀~”
回应郁哉的是冷漠的关门声,郁哉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寂寞地看着紧紧合上的大门,最後也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去厨房给张远惟准备回来吃的甜点。
电视上说,忙的时候要吃一点甜的,那样心情就会好一点呢。郁哉希望张远惟能够心情好一点点,所以他努力地学着去做甜点,那段时间,厨房里总是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可是郁哉从来都不吃的,顶多也只是在刚做好的时候,尝一下味道合不合适。郁哉始终记得妈妈对他说的话,像他这麽糟糕的人,是不配有那麽美好的东西的。
郁哉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瞳孔甚至聚焦不起来。如果不是张远惟凑近了听到郁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他都要以为郁哉失去了意识。
张远惟实在是太害怕了,他双手握住郁哉的膝盖,几近哀求:“小哉,理理我吧,嗯?不要这样一动不动的,我很害怕。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出来看看梧桐叶吗?梧桐叶就在你的面前呀,擡头看一看吧。”
可是郁哉也仅仅只是颤动了一下睫毛,始终一动不动。张远惟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无助把脸窝在郁哉的手上,久久没有擡起来。
许久,张远惟才感觉到郁哉的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头上,一下又一下很缓慢地摸着。虽然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可是张远惟却激动到快要哭出来。
现在,哪怕是郁哉擡个手,动动唇,张远惟都会忍不住掉眼泪。郁哉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长久不动已经成了常态,张远惟需要说很久的话,郁哉才会轻轻地眨一下眼睛。
张远惟很害怕郁哉的身体是出现了什麽问题,可是做完了全部检查,医生看着报告只是说,郁哉只是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说话。所以张远惟倾尽所有去哄郁哉开心,就像当初郁哉讨好张远惟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