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既明格外沉默,但平日里他本就话少,倒没引人注意。
竈房里火还烧着,一顿饭吃过,锅里的水也烧热。嘉菉既明洗碗收拾,田酒先洗澡,趁着这段时候能再烧一锅水,留给两人洗澡用。
今天和往日没什麽不同。
田酒在里屋里洗澡,天气热,窗户开了细细一线,散出热气。
水桶里凉水兑得多,温温的水催得人昏昏欲睡,田酒舒舒服服地泡在桶里,整个人放空轻松地发着呆。
忽然,开了一线的窗户被叩响。
“小酒。”
是既明的声音。
田酒阖着的眼睁开,望见既明投在窗户上拉长的影子,懒洋洋地问:“什麽事?”
“你把换下的衣服递出来。”
既明的嗓音隔着一扇窗,听起来模模糊糊,温润动听。
“递出去干嘛?”
田酒疑惑,刚开始虽说要让既明洗衣做饭,但实际上三个人都各自洗自己的衣裳,并没有交给他。
“你今天受累了,衣裳我顺带洗掉就好,”既明耐心地说,“拿给我吧。”
田酒一听很有道理,今天下午既明歇着,估计他是没干活心里愧疚,才要帮她洗衣裳。
有人干活,她乐得舒坦。
木桶靠着小窗,田酒伸出一只手,抓起旁边的衣裳往窗边递。
既明侧身站在窗外,没往薄薄窗纱里看,只垂目留意着小窗下半开的一线空间。
夜晚的虫鸣声中,水声哗啦轻响。
月色下,窗户轻轻一动,一只湿漉漉的手探出来,带起零星水珠,噼啪砸在窗框上,留下几点水痕,像场湿雨。
“给。”
那只手往前探,一截玉藕似的手臂滑出来。
既明眸光微微一闪,眼神避了避,只擡手过去接。
可没估准位置,入手一片温热湿滑,皮肉暖热。
既明心头一惊,猛地抽回手。
田酒惊讶:“你摸我的手腕做什麽?”
她的手晃了晃,洒出水珠,溅到既明收回的手背上,凉凉往下滑动,像是虫儿爬动的痒。
“我看错了……”
既明定了定心神,她能与嘉菉日渐亲近,又与他不设防,他又守什麽虚礼。
这麽想着,一颗心终于安稳跳动。
他直直看过去,却没料到那扇小窗又推开了些。
田酒被水汽蒸得潮红的小脸一闪而过,月色下的锁骨像是一片莹润湖泊,盛着明镜似的水光一荡。
许是嫌他动作太慢,田酒将衣裳直接扔了出来,湿淋淋的手臂流水似的收回去。
小窗缝隙越来越窄,彻底关上之前,他只瞥见一捧乌黑的发,水草似的浮动在粼粼水波间。
稀薄水汽缠绕蔓延出来,攀爬上他的眼,叫那一幕挥之不去。
“衣裳拿到了吧?”田酒在问。
既明骤然回神,他点头,又想起她看不到自己,张口道:“嗯。”
嗓音沉沉微哑,像暗地里蕴着什麽。
田酒没再说话,隔着一扇窗,细微水声时不时响起。
既明短暂地站了会,拿起衣裳离去。
走到院子里,月光如银,篱笆外的石榴树绿叶红花,绚烂如点火。
凉风吹拂如水,既明默默又站住。
“你在这干什麽?”
嘉菉洗澡快,这会已然冲洗完,他疑惑扫过既明全身,目光最後定在既明右手那一团熟悉的布料上。
“你怎麽拿着田酒的衣裳?”
嘉菉的眼神瞬间锐利,那模样活像逮住了个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