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认死理。
“我得回去。”
她的话肯定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转圜的馀地。
“为何?”
既明嗓音彻底沉下去,漆黑眼瞳带着一丝坚定的偏执。
田酒不理解既明的问话,理所当然地说:“我的家就在田家村呀,没有为什麽,我得回家。”
可既明不接受,他连连追问:“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上京?上京不好吗?我……不好吗?”
说到最後,几近无力。
田酒还是摇头,自从来了上京,她总是摇头。
“上京很好,但夏天要到了,菜园里菜会疯长,不吃会烂在地里。”田酒说得很认真。
“菜?”既明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困惑,“我雇了人打理,它们不会烂在地里的。”
田酒又说:“五月底要插秧,桂枝姐需要人帮忙。”
这又有什麽关系呢,既明立马道:“她现在是巧珍阁的管事,她可以雇人,不需要谁来帮忙。”
田酒望着他,即便每一句话都站不住脚,可目光仍旧明净澄澈。
她平静地说:“山上的杏子熟了。”
既明开口想说,若她要吃,他会买来无穷无尽的杏子。
可一瞬间,他忽然明白过来,菜地之後是秧苗,秧苗之後是杏子,杏子之後还有莲蓬板栗山萢石榴柿子……
“你从来就没想过留在上京?”
田酒笑:“当然没有呀,你怎麽会这麽想?”
他怎麽会这麽想?
若换个人问他,他能答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天下之中丶靡衣玉食丶肥马轻裘丶珠围翠绕……她又有什麽理由不留下。
可问这句话的人是田酒。
繁华上京和他,在她面前无比匮乏。
那把扇子她不要,巧珍阁她不要,上京的富贵安乐她自然也不要。
她从未变过。
他也从不可能留下她,她终究要回到青山绿水之间,做一只自由自由的鸟儿。
既明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田酒拍拍他的肩,歪着头问:“你怎麽了?”
“真的……”既明开口,嗓音艰涩,“没有一点可能吗?”
园中狗儿们还在打架,一只矫健的黑狗抢到了沙包,跑到田酒面前,尾巴欢快摇动。
田酒蹲下来,摸摸小狗的头,仰起头看向既明。
“你瞧,上京的狗儿要穿绫罗绸缎,黄哥不会喜欢的,它更喜欢在草地上打滚撒欢。”
既明张张嘴,他有无数的话可以反驳她,有无数手段可以解决掉她任何的後顾之忧。
如果她想像在田家村一样生活,他也能做到。
为了她,他什麽都能做到。
也正因为这样,他第一次,在未彻底败退前,放弃了进攻。
良久,既明嘴角沉寂,嗓音很轻。
“我不会送你。”
田酒露出个笑:“没关系呀,我知道你很忙。”
“若你肯再来,无论晴雨,不远万里,我会去接你。”
话毕,他没等田酒回答,拂袖而去。
长袍大袖,身姿挺立如竹,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