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提到氯气爆炸,这让简一想起了他昏迷前的最後时刻,是盛放不顾一切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盛放一门心思在救他,可他们之间,本没有这麽深的情谊。简一看着盛放,对方坐在他身边,冲他露出恬淡的微笑来,那小巧精致的脸上,神情是如此平静。不是属于少女天真浪漫的笑,她此刻的笑带一种安抚性质,就好像抱着孩子的母亲轻轻拍着对方。简一意识到,她之前不仅在试图拯救和保护自己,还在此时此刻照顾他的情绪。
此时的简一说了两句话,已经又有点困意,可他半躺在床上看着对方却始终无法按下心里的疑惑。简一做了那麽多年的刑警,扮演的角色使得他从来都站在保护别人的立场上,是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可盛放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坚定地在帮助简一,好像她从来就很笃定,万里挑一的刑警需要自己。
“你为什麽救我?”简一还是将话问出了口,尽管他已经是强打起精神。
‘你忘了吗?我家就在附近,我看见你们的摩托车了。’
简一摇头,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托辞,盛放不再接着说话,她起身为对方拉好被子,又将保温桶里的热水倒了一点到盆里再兑上了凉水。她将盆里的手帕拧干,想帮简一擦拭了一下裸露的手臂。对方及时地将她拦下来,他还没瘫痪,倒不至于要如此看护。但他也没什麽力气收拾自己,只好捏着热毛巾又靠回去。
盛放坐回了之前的位置,她面对着简一,没有再说什麽。简一此时也昏昏欲睡,朦胧间他好像看到盛放最後还是开了口,但他什麽也听不到。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在那之後简一没再见到盛放,在床头柜上却摆着一个崭新的助听器。简一的耳朵拆了纱布早已经止住了血,听力却比之前还要糟糕,不戴助听器已经无法和别人交流。医生安慰他说再休息几天或许能好,简一却知道他此刻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他辗转一阵才在同一家医院里找到南锋。南锋正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左脚上打着石膏搁在垫高了的枕头上。
“你英勇了,整得跟阿童木似的。”简一拍了拍对方的石膏。
南锋眯了眯眼睛,指了指简一的耳朵。
“差不多快要听不见了。”
南锋的表情一下也有些严肃,简一正想说点什麽来缓和一下气氛,门口方圆恰好走了进来。她见着简一一下有些欣喜,跑过来拉着他看了好半天。
“我没事。”简一只好先安慰方圆。
哪知道这话一说,方圆的眼泪立马就涌到了眼眶。
“王良,应该是我去抓住的,应该我去。”还没做警察的小姑娘脾气倒是死倔,王良仿佛已经成了她心里最大的敌人。
南锋此刻却冷道:“抓嫌疑人不要带个人情绪。”
“我凭什麽不带?!他害我,害你们到这个地步!”
“你,”这还是第一次方圆吼南锋,南锋一下也有些被气到,“你带上情绪还怎麽做事?三层楼,那麽高你就敢往下跳?!”
一说到跳楼,方圆的火更加大起来:“你当时拉住我干什麽?你都能跳,我为什麽不能!”
“警校都是怎麽教你的?”
面对南锋一再的指责,方圆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可你们为我受伤了啊,南老头,你的腿,要是以後好了也没有以前跑得快了怎麽办?组长的耳朵也好不了了怎麽办?那不是都是因为我吗?是组长跟我换了位置,是你拉住我往下跳才摔伤的……我怎麽办……就我一个人好好的……组里怎麽就我好好的啊!”
方圆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落下了泪来,她的声音不小,除了质问南锋,更像是在质问自己,她对自己的怀疑让她没有办法去面对南锋和简一受的伤。房间里霎时变得很安静,南锋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简一也没有多少机会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方圆坐在南锋病床的旁边,垂着头,间或能听到她的抽泣。简一和南锋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後躺在床上的南锋先开了口:“对不起啊……”
方圆擡手摸了摸眼泪又一边摇了摇头:“是我在拖你们後腿。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其实还不够做好一个警察……”
“不是的,”简一想说点什麽,然而一时又找不出好的话来,“主要是……”
“主要是你受伤的话……是不是也没有医保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