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笺想了想,“本能,脑子没跟上。”青笺说的是实话,少年上战区,进联盟天天出高危外勤,成了执行官後任务的难度系数更是上了一层楼。为了保命,所有身体机能都必须经过高强度训练,直到变成下意识的反应丶变成本能。
“阿笺为什麽总在想着逃……对我真的公平吗?”青笺突然觉得随听拾成熟了不少,都会用引导性的话语套出点自己想听的东西了。“不公平。”青笺语气有点委屈,他自认没有做错什麽,甚至牺牲自己都只是为了这个国家。
“那能对我公平点吗?我真的不想再失去阿笺一次了。”随听拾同样委屈,爱人说走就走,做的一切决定都不过问自己,到死都没说过一个爱字。随听拾不信青笺是真的不爱。
“我对得起银海。”青笺偏过头去看窗外,刻意避开随听拾炽热的目光。
“可你对不起我。”
青笺觉得再聊这个话题随听拾就要哭晕过去了,转了话锋:“孩子的事你怎麽知道的?”青笺认识陈怿二十多年,第一次觉得他嘴巴松。
“跟陈老师没关系,是我自己看到的。东西都不用心藏……”随听拾话语像是在撒娇,又有点嗔怪。
青笺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自己蠢,事事算到偏偏忘了随听拾会搬办公室这茬了。
“你就当你不知道吧。”
“怎麽可能!”
“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我和阿笺的孩子。”随听拾总算是笑了,可是却显得病态,大手在青笺的肚子上比划。青笺被他的动作搞得有点痒。“你要是想要……以後……还会有的……别摸了……”
“那我可要好好记着……哥欠我一个孩子……”随听拾还是没有放过青笺,还在他肚子上抚摸。
“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青笺整个身子背过去,背对着随听拾。後者去病房外找了个轮椅,推着走到青笺床边,一手勾住青笺的脖子,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人抱到轮椅上。
“我自己能走……”青笺并不是很想坐轮椅,到现在还在试图拒绝。随听拾轻笑了一声,弯下腰,伏在青笺耳边道:“宝贝儿,你看看今天都几号了,一个躺了两个月的人,连复健都没做过。你要站的起来,以後我让你。”
青笺没见过这样的随听拾,霸道且不讲道理,果然是这三年疯了吧,和以前那个小孩简直完全不一样。
“好不好看?阿笺可太会挑时间醒了,这阵儿可是花开的最盛的时候。”随听拾不知不觉把青笺推到了医学部的花园。青笺印象中,前几年这里还是一片很冷清的样子,哪有现在这麽热闹。
“陈老师去年当上医学部部长,这些都是他吩咐手下人种的。阿笺的品味是不是小时候被陈老师感染了啊?你们两个都好喜欢花诶。”随听拾说着这几年的变化,青笺只觉恍惚,原来自己不在了,大家也都过得很好。
陈昏肆赚够了钱,辞掉了赏金猎人的工作,想守着酒吧过後半生;温韫在三年前执行官大洗牌中成了首席执行官,还在副官选举中以断层第一拿下这个位置;王室在革新计划最後被彻底消磨,世界终于不只是异能者的天下。
青笺的构想在“死後”终于实现。是靠自己朋友丶爱人继承改变的。青笺惊觉这世界的美好,更美好的是在背後堆砌他们的人。
这麽看来,随听拾是几个人里面混的最烂的一个了。
靠着青笺生前留下的革新计划,随听拾顺利坐上君主的位置,不得不说他把国家治理的不错,唯一不足的不过是他于自己心境上的折磨。
而这份痛苦是青笺自己带给他的。
青笺莫名有些心疼了,本来那麽一个热烈的孩子,因为自己,硬生生被逼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青笺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随听拾,现在这麽一看,带给他的伤害未免太大了。
“听拾。”
“嗯?”
“低下头。”
随听拾照着青笺的话做,手撑在轮椅把手上,弯腰低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他要说什麽。青笺擡起右手,缩短和随听拾的距离,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青笺没有立即分开,直到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青!”来的是陈昏肆和温韫,难有的两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几个月不见,我们执行官大人怎麽这麽像……”话到嘴边陈昏肆收住了,把最後几个字咽回肚子里,觉得说出口会被打。不过随听拾和青笺这样,後者看上去就像是随听拾病弱的妻子一样。
“像人妻。”温韫笑着帮陈昏肆把句子补全,陈昏肆听到的一瞬间就绷不住了,抱着肚子笑弯了腰。“嘁。”青笺罕见的没有黑脸,甚至笑了一下。
“你怎麽样?”温韫把话题拉回正轨。“没事儿,小伤。”青笺表现的无所谓,上至政坛下至战场,青笺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挨一个枪子儿而已,还真算不上什麽了。
“後面这位小朋友呢?看到我们亲爱的执行官回来了就没什麽想说的吗?”陈昏肆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调侃随听拾。“说给你们听就不好了。”随听拾笑了笑,肉麻的话太羞耻,还是说不出口。“别啊,赶紧说,我录下来,回去用联盟广播循环播放。”温韫犯贱,随听拾也只是笑笑。
“果然还是你长发看着顺眼多了。”温韫坐在花园边的长椅上跟他们仨聊天。青笺头发长得快,躺了两个月又长了好多,随听拾给他擦身体洗澡的时候,表示多多少少有点头大。
“哥今天正好带了相机,小情侣这麽甜蜜给你们两拍个照要不要啊?”陈昏肆一只手搂上随听拾的肩膀。随听拾看着青笺,“要吗?”青笺想了会儿,“拍合照吗?陈怿这个点应该有空。”陈昏肆说了声“ok”,随听拾就上去找人了。
陈怿下来的时间正好,陈昏肆刚刚架好相机。
“抱歉,开会晚了,最近太忙了。”陈怿跟衆人打着招呼,陈昏肆打着圆场:“没事没事儿,正正好好。快点快点都站好。”陈昏肆调好倒计时,也跑到温韫旁边站着。“看镜头喔都。”
一张相片纪念他们的二十年。至此,革故鼎新的时代圆满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