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一个朋友,前几日突然有人向她表明心迹,这几日正犯愁呢。”
石桌上的茶腾起一丝热气,宋玉泽端起茶杯,想了想说道,“若你那位朋友也中意人家,自然可以应下。若是不中意,也该明明白白和那人说清楚,免得误人误己。”
清枝一听,倏地直起腰板,杏眼里透着几分紧张,小心问道,“就非得给个准话不可?”
见宋玉泽郑重点头,她顿时像被扎破的鱼鳔,蔫蔫地又缩回身子,“我,恩……看来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那你这位朋友……”宋玉泽故作镇定地轻啜了一口茶,掩饰住了语气中的紧张,“她可中意那表白之人?”
“自然是喜欢的。”
清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似乎还在苦恼该如何回应。
“那该恭喜她了。”宋玉泽笑着,眼神中划过一丝暗淡,随即又隐入眼底。
清枝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虽说是喜欢的,但两人原本就不该有交集的啊。
一个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注定要承袭爵位,自幼锦衣玉食,耀眼夺目,一个在下人的院子里摸爬滚打长大,前十四年来连院门都没迈出去过。
清枝长长呼出一口气,擡头望天,这样的两个人,不就像这天上的云麽,就算一时被风吹着挨得近了,可终究还是要各归各处的,如何能并肩而行呢?
……
清枝这日回来得极晚,却见徐闻铮的屋里竟然还亮着烛光。她在门外踌躇了半晌,手指几回要触到门框又轻轻缩了回来,终究没能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正要转身离去,忽听见屋内“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地一般。她心头猛地一跳,脑子还没做出决断,自己已经推开了徐闻铮的房门。
只见徐闻铮单膝半跪在地上,正吃力地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清枝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搀住他胳膊。
她担忧不已,语气更是透着紧张,“我还是给你找个嬷嬷吧。”
“不必。”徐闻铮嗓音沙哑得厉害,语气却还是同往常一般坚定地拒绝了她。
清枝扶着徐闻铮慢慢躺下,她掖好被角後,叹了一口气道,“等你身子好些了,还是尽早回京城去吧。”
徐闻铮闻言,猛地擡眼,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里,瞬间蒙了一层水雾,破碎的目光直直望过来,看得清枝心口微微疼了起来。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擡手捂住他的眼睛,连呼吸都乱了几分,“你别这样看我。”
她实在受不了徐闻铮用这样的眼神瞧她。
徐闻铮一听,缓缓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清枝定了定神,转身去案几前斟了一盏茶,又小心翼翼地托起徐闻铮的後颈,缓缓喂进他嘴里。
“韶州城的大夫,终究比不得京都的。”她声音低低的,眼前又浮现苏大夫凝重的神色。若是没调理好,往後落下个咳血的病根可怎麽好?
见徐闻铮不说话,清枝缓缓坐在床头。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郑重地说道,“今日,咱们就把话说明白吧。”
徐闻铮的手指慢慢揪紧了锦被,静静地看着她。
清枝见他沉默,只当是默许,便继续道,“我和你,终究不合适的。”
“为什麽?”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微微的颤意,目光执拗地看着她。
“若不是侯府遭难,你这样的贵公子,和我这样的女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半分瓜葛。”
清枝垂下眼,“我如今过惯了自在日子,若让我重新回到高门大院里,日日守着规矩,我受不了的。”
“那些琴棋书画,簪花小楷什麽的,我不会,也不想学。”
“以我的出身,至多给你做妾。”
“可我不愿做妾,更不愿看着你将来迎娶名门贵女,还三妻四妾的。”
……
清枝把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後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徐闻铮始终安静地听着,待她说完,屋里顿时没了半点儿声响。
他忽然轻声问道,“现在,能听我说了麽?”
见清枝轻轻点头,他语气温柔,又极有耐心,“那些你不爱的琴棋书画,不学也罢。当然,侯府的高墙也困不住你。”
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既能在朝堂上杀出一条血路,就能护你一世周全。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徐闻铮的夫人,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