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晌午,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莫大夫顶着青灰的眼圈,对守在外头的亲卫道,“成了,叫你们主子过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回桌前,开始收拾桌子作废的药材。
这时门框边突然探出个脑袋,“莫大夫?”
莫大夫闻声回头,脸上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哎呦,清枝丫头!”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把人拉进屋来,“几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清枝笑道,“听说府里来了位神医,我就猜会不会是您。”
莫大夫连连摆手,“什麽神医不神医的,都是治病救人。”
清枝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着的药材,虽然她药材认识得不多,却也认出几味是剧毒之物,更有几味药性凶猛。
她迟疑地指向其中一味,“这可是雷公藤?”
“你认得?”
莫大夫眼睛一亮,胡子都翘了起来。
清枝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年翻过些医书,只是认得粗浅,认得的字也不多。”
莫大夫捋着胡须,点了点头,“有不懂的尽管来问。”
清枝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眼睛弯成了月牙,“当年你说教我呢,还做数不?”
莫大夫一怔,随即激动得手指微颤,他强压着欣喜,正色道,“入我门下可不许偷懒,既学了就要学到底。”
“我一定好好用功!”
清枝重重点头,转身小跑着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跪下奉上,“师父请用茶。”
莫大夫接过茶盏时手抖得厉害,低头啜饮时,眼底都是喜色。
这时门外传来徐闻铮的声音,“清枝。”
清枝一听见他的声音,想起前夜他眼底那抹意味不明的红晕,便不愿再看他一眼。
徐闻铮跨进门,见她这副模样,眼里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语气依旧温和,“你先回去吧。”
清枝一怔,这是不让她看?
随即又觉得两人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确实让她不太自在。
“师父,你忙完了我再来寻你。”
说完她提着裙角匆匆出了门,连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莫大夫瞥了眼门口,问道,“怎麽,你还不敢告诉她你的情况?”
“这些年我总让她提心吊胆。”徐闻铮的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这回,我得想法设法活得久一些。”
莫大夫轻哼一声,心想这瘟神倒是沉得住气。
随即一想,谁让他是自家徒弟的心上人?只得认命地挽起袖子,说了句,“脱衣。”
莫大夫头也不擡,手里摆弄着药瓶叮当作响。
徐闻铮没多话,擡手解开衣带,夏衫滑落,露出满背狰狞的伤疤。
莫大夫眯眼瞧了瞧他腹部的伤疤,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手艺糙的,怕是屠夫缝的都比这强!”
徐闻铮背肌微微绷紧,语气平淡如常,“战场上,没那麽多讲究。”
莫大夫拍了拍榻沿,“趴这儿来。”
等徐闻铮伏下身,他从药箱取出个黑陶小罐,揭盖时,一股辛烈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透骨膏。”
莫大夫银匙一挑,褐中带青的药膏便拉出细丝,“这种药膏是以乌头丶斑蝥丶血竭等物合制而成,能引出深伏骨中之毒,透达肌表。”
说着他将药膏往徐闻铮背上一覆,掌心运力推揉,那些狰狞疤痕顿时泛起赤红。
徐闻铮十指骤然扣紧榻沿。
他先是感觉到细微的麻痒,转眼便化作千百根烧红的银针往骨缝里钻。
不一会儿徐闻铮便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颌滑落,浸透塌席。
“如何?”莫大夫弯腰瞧他,“这可比战场上挨刀子痛快?”说完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撑不过去正好,省得我家清枝往後守寡。”
莫大夫将最後一块药膏抹匀,陶罐往案几上一放,又拿起艾条点燃,瞬间燃起一道青烟。
“忍着。”
话音未落,艾火已贴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