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铮轻笑,“前朝的规矩,早该随那暴君一同入土。”他侧过脸,眼底灼灼,字字千钧,“莫家医术,当重见天日。”
莫大夫眼神锐利如刀,“你从何处知晓我莫家的旧事?”
“我半年前从天枢卫调过一份密档。”徐闻铮从容道,“百年前莫家宁死不侍暴君,满门忠烈,原以为传承已断。”
说到此处,徐闻铮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祖父常说,莫徐两家,本该同担济世之责。”
莫大夫沉默良久,忽然摇头,“你错了一处。”
他拾起银针,在烛火上缓缓转过,“得莫家真传者,未必姓莫。”针尖淬出一道寒光,又缓缓刺入徐闻铮的天宗xue,“就像这根银针,重要的是它能治病,而非出处。”
莫大夫松了手,对着案前那个沉思的身影喊道,“清枝,过来。”
清枝闻声擡头,见师父神色严肃,忙合上书册,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你来。”
莫大夫起身让出位置,将银针往前一递。清枝盯着那枚细针,咽下一口唾沫,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我?”
“当然。”莫大夫不由分说地把针放在她的掌心,“往後我不在时,这差事就是你的。”
见她手指发僵,又补了句,“放心,我在旁边,扎不死他,顶多难受些时日。”
徐闻铮闻言挑眉,见清枝已经咬着唇凑近,他轻声安抚道,“别怕。”
清枝心中慌张,但下手极稳。
她在莫大夫的指点下屏息落针,刚扎上就飞快缩手,活像被烫着似的,退到三步开外。
几息之後,莫大夫问道,“感觉如何?”
徐闻铮面不改色,“右腿麻了。”
老人两指一拈,银针瞬间离体,“深了三分。”转头又把针朝清枝一递,“再试。”
清枝:……
盛夏的夜晚,街道的青石板上还透着几分白日的热气。
徐闻铮从宫中请了旨意,借着月色先去了凌王府。
侍卫推开冰窖的门,凌王的尸体端正地摆在冰床之上,他的面容已经泛青,确实是毒发身亡的模样。
随行的宫中老嬷嬷仔细查验後,低声道,“确是凌王本人。”
徐闻铮的指尖在尸体颈侧按了按,又掀开衣襟查看,眉头微蹙。凌王所中之毒,还有待探查,只是这毒,确实有几分蹊跷。
他出了凌王府,又转道去了软禁前太子的府邸。
好在萧翊的尸体也保存完好,仵作当面核验过後,确认他是气血逆乱而亡。徐闻铮盯着那张灰白的面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替他合上了微睁的眼睛。
临走时,徐闻铮对孟清澜说道,“我与圣上求了情。”
夜风穿过廊下,吹动徐闻铮的衣摆,他的声音很轻,“明日圣旨一到,你就可以回孟府了。”
孟清澜闻言,怔在原地。
她原以为自己要在这方寸之地耗尽馀生,没想到还有机会摆脱这道牢笼。
孟清澜望着徐闻铮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们在宫中的那次初见。
那时的他还是个雪团子似的小公子,被侯夫人牵着,一双眼睛澄澈清亮,笑起来比那三月的朝花还暖人。
如今的他早已褪去了儿时的稚气,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沉淀着经年累月磨砺出的沉稳气度。
又一阵风拂过,孟清澜的思绪快速从回忆中抽离,她的眼底渐渐凝起一股坚定之色。她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再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任岁月磋磨。
两日後,清枝正要登上马车,忽听见身後有人唤她。
“清枝!”
她回头一看,竟是杜大娘站在不远处,她连忙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