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支队办公室内灯光还没灭,还是他们在这儿聊天儿时那昏暗模糊不清的光,宴尘远坐回办公椅上,把庄骁掏出来,他只是甩了下尾巴将自己脚边围住,随後开口:“小渡水是八岁时从研究所逃出来的,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宴尘远说。
“那你知道他是怎麽被抓的麽?”庄骁问。
“他大概和我说过。”宴尘远说。
庄骁顿了顿,随後摇摇头:“时间太紧了,他应该没有给你说明白。”
宴尘远没吭声,继续盯着庄骁。
庄骁化作动物时眉心有一簇妖艳的红色纹路,他摇头时那里的绒毛跟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他开始讲述萧渡水小时候的故事。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事儿宴尘远是刚听说的,一般重组家庭在生下属于彼此的第一个孩子後,先前那个前妻的孩子待遇便有所下降这个事儿大家也都能理解,但他没想到的是,庄骁会说:“他那个弟弟,非常恨他。”
“有多恨呢,大概就是……出生没多久,就故意打碎了一个陶瓷杯。”庄骁说。
“然後冤枉萧渡水?”宴尘远问。
“不是,”庄骁说着,擡起脑袋,“他打碎了陶瓷杯後,把所有的碎片都朝着萧渡水扔过去了,就算割得自己满手是血他也要伤到萧渡水。”
“……”宴尘远没有说话,这事儿他有些过于难以评价了。
“两个人差得不多,一岁半左右,所以萧渡水那会儿能够反抗,但父亲和继母总让他忍忍,让他让着弟弟,”庄骁说,“但他弟弟的恨是变本加厉的,他是真的想要萧渡水死,如果不是被拐卖了的话,他大概会杀了萧渡水。”
“後来两个孩子被卖给研究所,八岁那年逃出来的只有萧渡水,但在两年後,他弟弟也逃出来了,但身体变得异常虚弱,四肢萎缩,内脏功能退化,”庄骁舔了舔爪子,“按照他们现在的年龄,他弟弟应该活不过三年就要死了,他弟弟叫萧时安,我去查过他的档案,从研究所出来後就再也没有念过书,一直在家静养。”
”
“萧渡水之前为什麽让你去查他弟弟?”宴尘远问。
“……研究所并不止一个据点,”庄骁道,“当初小渡水逃跑时一把火烧了研究所,但相关器械和人员应该是运输转移到下一个据点去继续试验了,你参与了崔道莺的案子,你应该清楚,他们的实验是每晚都会进行,并且死伤概率是非常高的,你不觉得奇怪麽?”
不觉得奇怪麽?
宴尘远沉默下来,庄骁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叙事者,说事情没有太多前因始末,说话还有点儿前言不搭後语,但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後,宴尘远突然感到脑子里有什麽东西连起来了。
哪里是不觉得奇怪,一切都太奇怪了。
他们可以假设,每一个孩子都是要在五岁时才能被植入胚胎,然後被拉去做试剂注射实验,激活胚胎在体内的活性,萧渡水近乎每天都在接受这样的实验,他适应性完美,所以他活下来了,那萧时安呢?
萧时安是怎麽活下来的?
假设萧时安和萧渡水一样,基因完美,能完全适应胚胎和实验,那麽为什麽。
为什麽崔道莺和林符他们在提起近十几年来,最适合的实验体时,只说起了萧渡水?
那时候他们在研究所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旁人存在,不可能是在说谎,那麽萧时安在没有经历实验的情况下是怎麽活下来的,又是怎麽在十岁那年成功离开研究所的?
宴尘远擡手揉了揉太阳xue,正巧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谢星调取了一份萧渡水全家的信息发给他,上面甚至有一张他全家人的合照。
照片打开,萧渡水就像个局外人那样站在最旁边,视线冰冷地注释着摄像头,而旁边就是那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男人和女人都一脸笑意地站在轮椅後方,而轮椅上的孩子怀里抱着一个小玩偶。
宴尘远放大了这张照片,手猛地一顿。
不光是因为轮椅上那孩子和刚才他们离开总局时遇到那人有些相似,更因为那孩子手里抱着的玩偶。
宴尘远微微掀起眼皮一瞥。
和现在端坐在桌子上,变回原形的庄骁,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