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哭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沈玉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高兴。”
他看了看时钟,快五点了,相逢时短,以後他又要躲着陆灼了。
“温医生快回来了,陆灼,你快回去吧。”
“对哦,被他看到就糟糕了。”
陆灼下了床,手忙脚乱地开始穿好衣服。
他无意间摸到外套口袋,才想起来里面藏着那张他拼接起来的照片,他一直带在身上,本来准备遇到沈玉就给他,今天却差点忘了。
他把照片拿出来递给沈玉,“你上次让温医生给我一小张照片,我在我爸那里又捡到了一张,两张刚好拼起来,你看看。”
沈玉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上的一群“凶手”,怔住。
其中一个是陆云臻,陆灼的父亲。他为什麽也会在上面?
这张大合照是小时候外国记者来孤儿院做采访,院长为了对外做面子工程,让孤儿院的孩子老师和背後的投资者们一起拍的。
小时候沈玉说想看自己的照片,陆灼便偷偷地去校长办公室偷了合影,撕下了自己和沈玉的合影,又把其他孩子的合影一张张撕开,分给那些孩子,各自保存。
付淮知道照片有损後,便让孤儿院老师拿着剩馀的相片来孩子们的宿舍兴师问罪。他们抵死不肯承认错误,老师一怒之下将照片扔了,然後对所有孩子都一顿毒打。
沈玉知道其他合影者的身份和所犯的作恶,却并不知道陆云臻在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看他的站位,他在合影的中心,石岐山的边上,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他小时候听过付淮给孤儿院背後的投资者打电话,叫他陆先生,知道很多命令都是那个陆先生下达给付淮,他才去执行的,但他并没有见过他的脸。
唯一一次见他的机会就是这次合照,他还因为受伤被蒙上了一边眼睛,另一边眼睛的视力也很模糊,只隐隐约约知道他很高大。
“陆先生……陆先生……”沈玉念着这个称呼,仔细回忆着。
陆灼看沈玉脸色很差,便问道,“怎麽了?什麽陆先生?”
沈玉猛然顿悟,如悬刃刺穿他胸膛,“陆先生就是陆云臻!”
他再擡眼看陆灼时,已经满眼都是泪水,“为什麽是陆云臻,为什麽是你爸爸?”
陆灼茫然,“陆云臻怎麽了?这个合照又说明什麽?咱俩是在同一个孤儿院待过,但我其他想不起来了。”
沈玉又低下头去看那张照片,他几乎快咬碎了牙齿,但从齿缝里发出的声音仍然平静,“想不起来好,你不用想起来。”
他希望陆灼永远也想不起来,如果让他知道他爸爸就是当初害死那些孩子的人,是他们毕生的仇敌,他该有多痛苦。他好不容易忘掉痛苦的童年,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他不能再让他回去。
“到底怎麽了啊?”陆灼觉得沈玉的情绪很不对劲。
沈玉道,“没什麽,只是想起我们从前的日子,有些怀念。”
他把陆灼往门外推,“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不然温医生要回来了。”
“真的没事?”陆灼还是很担心他。
沈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啦,快回去吧。”
“好吧。”
“暂时不要来找我了,陆灼。等我办完想办的事我会去找你的。”他已经准备从他的世界里又一次消失了。
陆灼心里忐忑,“需要多久啊?”
“会很快的,相信我。”沈玉笑着。
陆灼总觉得他的笑容很愁苦,但沈玉还是什麽都不肯和他说。他只能先回去了,不然要是被温凉撞见的话就很尴尬。
*
陆灼离开後,沈玉终于崩溃痛哭。他将照片揉得很皱,皱得令那些合影中的人的面目都变得扭曲而狰狞。
“为什麽是你,陆云臻,为什麽你是那个幕後指使者!为什麽你是陆灼的父亲,是沈清明的爱人?!”
哭完,他又将心锁起来,将自己磨成尖刀和利刃。不管陆云臻是谁的谁,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不然他愧对孤儿院那一百个孩子,也愧对幼年的自己和陆灼。。
他和陆灼不会相见了,在确定他的父亲是他的敌人的时候,他们的畅想的未来,前尘和梦想都变成了废墟。
沈玉再一次准备从陆灼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如此他才能在日後毫不犹豫地杀掉沈清明,掩埋这个真相,让陆灼继续一无所知地生活下去。
*
温凉发来短信,说今天晚上临时有一趟手术,回来会很晚,让沈玉不用等他。
温凉明明是沈玉的仇人,但相处这段时间以来,沈玉却真的差点将他当成了家人。他每天都会主动做好饭菜,等温凉回来一起吃,温凉回来晚了,他也会牵挂。他怕感情日渐升温,等要手刃时他会不忍心下手。
是时候离开了。
他把温凉送他的义指脱下来放在桌上,还给他,然後又将房间都整理打扫了一遍,把所有自己生活过的痕迹都抹去。
夜深时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带上帽子,遮住脸,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