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多好啊,没有那麽多计较和算计,活得自由。”他问沈清明,“你呢,下辈子想做什麽?”
“还没想好,反正不想当人了,当人好难啊。”
他们聊起各自的“儿子”。
沈清明说,“沈玉在国外做了很多次修复手术,恢复状况挺好。他失忆了,记不得之前的一切,这对他不是件坏事。我想要他留在国外,不要再回来了。”
他又问起陆灼。
陆云臻平静道,“他因为沈玉的事情遭受了很大的打击,现在在精神疗养院里。”
沈清明凄凉地笑道,“我们这两个父亲真的很不称职。”
“下辈子希望他们投个好胎,不要再碰上我们了。”
雪停了一阵後,又开始下起来。山里的雪花几乎快有手掌那麽大,很快,雪花就覆没了车窗,他们看不到夜空了。
尽管开着暖气,沈清明还是觉得冷,他朝着自己掌心哈着气。
陆云臻握住他冰凉的手,帮他哈气。
沈清明看着他深情温柔的眼睛,好像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是噩梦,他们还是在那晚的呼蓝山上,彼此依靠着做了很久的长梦。
他说,“我很想你,陆云臻。”
陆云臻视线从他冰冷的手上移到他湿润的眼睛里。
他吻他,脱掉他的衣服,抚摸他。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折叠交缠,身体四肢都扭得乱七八糟,像两条在雪夜里冻僵的蛇,越是想相互取暖,便越是冰冷,越是冰冷,便越是抵死纠缠。
大雪很快将车子淹没了,他们像被埋葬在雪白的冰棺里。
沈清明的躯体最後燃烧了一次後便耗尽了。
他只觉得疼,身上的那些鞭痕在疼,心口的那些伤痕在疼,浑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抖。他想要解脱了。
陆云臻紧紧拥抱着他,将所有衣服都裹在他身上,他仍然觉得疼。
他说,“我冷,我需要需要点个炭炉。”
陆云臻看了看他带来的行李,明了了。
他拿出了炭炉,然後用打火机将碳点燃。他最後亲了一下沈清明的脸颊,将他揽入自己怀里,他们什麽都没说,慢慢地,慢慢地依靠着彼此沉睡过去。
在死亡前的一瞬间,他们才真的记起了所有,他记起他是沈玉,他记起他就是陆灼,记起他们小时候相依为命,想起他们从几岁时就开始相爱,记起他们相爱了一辈子。
回来的记忆是老天对他们最後的馈赠,他们心满意足地死去。
远处有山脉因大雪崩裂,倒塌声震耳欲聋。
山川那麽壮大,人却铲平他,人那麽壮大,爱恨情仇却动摇他,爱恨情仇那麽壮大,权势金钱却吞没他,权势金钱那麽壮大,时间却覆灭他,时间那麽壮大,心却埋葬它。没有什麽是永远不朽。
*
他们死去了,很久之後,又在幼年时孤儿院的宿舍里醒来。
沈清明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地环境里,他似乎在一个宿舍里,宿舍的床上睡着很多孩子。
他看到隔壁床上的小男孩坐着,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他警觉地起身,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小男孩转过脸来,借着月光,沈清明看清了他的脸,他愣住了,他是陆云臻,小时候的陆灼。
“陆灼?陆云臻?”
小男孩比了比手势,“嘘,小声点,是我。”
沈清明懵了,“怎麽回事?”
“我们好像都重生穿越了,这里是圣心孤儿院。”
沈清明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很瘦弱,他确实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