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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缝隙巨大的文化差异（第1页）

面具下的缝隙——巨大的文化差异

本然回到星舰上的时候济然在进行下班後的休闲活动。

“你偷我的话本子？”本然一副“好啊，终于被我抓到了”的表情窜到济然身边。

济然用手里的茶杯挡了他一下。

本然发现了稀罕物：“你在……喝什麽？”

“茶，地球人都喝这玩意儿，就是不好喝。”济然把茶杯塞给了本然。

本然托着茶杯尝了一口，咂摸着味道，评价道：“没啥味儿，和我的话本子里写的不一样啊，里面的人都爱喝茶呢，不好喝还爱喝不就成了怪病？”

“我制作的过程出了问题？”济然有点怀疑难道是自己在哪步程序上出了差错？

“啊，不重要，”本然急着跟济然讲今天的事，“我发现老大带回来的那个地球女孩可怪，星舰上居然都没人讨论她只有一套生殖系统的事，单生殖系统可是给她自己长了麻烦，她心情波动特别大，敏感程度要大于等于三个苔洋，苔洋‘迎风倒’的脆弱心究竟平时只是在老大身上打转，这位今儿可跟我不高兴得很，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本然委委屈屈的跟济然抱怨。

济然想起今天一同在指挥室的苔洋，说道：“‘迎风倒’自有‘迎风倒’的好处，老大给你新安排的任务看到了吗？”

“回程的路上就收到了，”本然想了想，贴近济然才又说道，“老大的感情生活扑朔迷离到超过任何悬疑类话本子。”

济然瞥了一眼本然鬼鬼祟祟的小表情，闭上眼无声地笑了。

“干嘛？你笑得也是怪扑朔迷离……”

程易此时在确实也在像本然一样为任青蓝突然的情绪感到头疼。生理结构丶文化习惯丶个人经历丶身份背景……各类各项差异都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的发生，眼前独自缩在一角抑郁的任青蓝带给了程易连续性的冲击感，作为现任易族大统领继承者而被培养长大的她，在当下易族年轻一代里也是冷硬到特殊的存在，毕竟神族对自己的定位并不是“人”，一贯的行为标准自然“非人”。

可任青蓝恰恰在另一个极端，她感性丶黏人丶娇气……也许在地球能获赞一句“小女人”丶“有女人味”之类的。但这对于在可见宇宙中生活着的易族普通人来讲，全部都是累赘性格，野蛮造就了易族的统领地位，造就了易族无上的信仰文明，宇宙中随处可见的生存危机逼迫着易族人和易族社会不断演化和改变，任青蓝这样性格的人无法自由的生活在易族世界里，太娇弱了，她将被疯狂的易族社会“吃掉”，仅仅拥有生育功能而无其他明显技能的人会遭受怎样的对待？陪伴那些丧失了做“母亲”的能力，只有做“父亲”可能性的人吗？他们身体的缺损常常造成心理上的畸形，社会氛围的巨大压力会加速他们精神的扭曲，最终像垃圾一样被官方悄无声息的清除掉。

程易感到很无奈，被各个星球盯上的地球和它的居民，似乎在长期的封闭中，长久的获得蒙住自己双眼的安全感，假如有一天他们看到了真正的宇宙……

任青蓝没有因为程易的到来而停止内心的惊惧和麻木，相反程易自顾自的沉默加剧了她的怨怼，她无法描述程易现在周身复杂的气场，她敏锐地捕捉到程易对她的不耐烦，程易在压抑中忍耐，三年间总是看起来普通的那张脸此时像机器一样没有温度，以前她以为程易性格木讷导致面部表情比较平淡才不会大哭大笑，直到她一点点靠近了真正的程易……究竟哪一部分的记忆才是真实呢？过去，还是现在？

度行星数据博物馆的鲛人遗骨在她脑海的记忆里翻涌上来，一种接近于地球人的半人形怪物，她实在无法做到像本然说的把鲛人放到“人”的位置上，它们怎麽能是“人”？後知後觉，任青蓝的心情随着程易沉默时间的延长愈来愈焦虑，她陷入一种极度胡思乱想的状态里，她自觉到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没有人能要求她在面对种种精神冲击後还保持理智！

任青蓝在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一直没有明显崩溃是由于它在无声的崩塌，其实地震一直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持续着，整趟星际旅程中未有过任何使她精神真正放松的机会，她能坚持到现在不过是因为生命求生的本能，她害怕程易，害怕星舰上的每一个人！她身体内的每个细胞都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叫嚣着：“生存！要生存！”她最想要的是能活着回到地球！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到所有细胞都在彼此配合着假装冷静。

任青蓝在……紧张？

程易慢吞吞地判断，处理神域工作需要的严格的理性和面对低头啜泣的任青蓝所需的感性在互相打架，在事态不严肃时，她可以让自己保持较长期的感性状态，但现在很难，尤其在她刚亲自下达了一项关乎亿万易族人生死的执行命令之後，不必闭眼，经历过的血海尸山的画面一幕幕在虚空中闪现，她当下亟需斥退大脑回忆起的断臂残肢，保持理智。安慰……任青蓝。她挣扎着想，或许她应该释放一点感性，好的理性用感性包裹起来一样能安抚人心。

“放松些，”程易叹了口气，“你在担心什麽？”

任青蓝红着眼睛擡头觑了终于出声的程易，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她擡头看看程易居然看起来还在沉默着等她的回答，她才说：“你们到底有什麽目的？你们会入侵地球吗？你们有迫害地球人吗？”她的态度咄咄逼人，程易明显愣了一下，任青蓝有点懊悔，她脱出而出的话似乎特别幼稚。

“地球的生存环境在宇宙中算得上恶劣，要知道到达一定高度的文明才能在茫茫宇宙中发现地球上的生命，并且突破大气层的阻碍，尤其是危险的雷暴区，往日不是没有飞行器不慎被雷暴击落的事情。而且地球的重力通常远超有能力向外太空探索的星球文明，其岩浆活跃程度也超过其他星球，在地球上生活对于大部分智慧生命来讲并不简单。另外，太阳系只有一颗恒星，我知道地球人将此誉为生命诞生的稳定宇宙环境的必要条件，实际情况不尽然，拥有一个多恒星系统的星系是太空科技进入飞速发展时期的法门，”程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温和有感情。

“我们这些知道地球存在的人们聚在一起时，时常会感叹地球人顽强的生命力，你们的文明总是那麽被自然灾害摧毁，即使其他星球文明没有插手，即使地精帮助你们击碎了某些陨石碎片……发生的一切磨难似乎都没有关系，都不会真正影响你们，地面上的人类一次又一次建立起新的文明，每一次都能重新开始，重头再来。我们非常惊叹。”

程易把“你们”和“我们”分得一清二楚，任青蓝听得耳痛心惊。

“地球……在你们的眼中或许是美好本身，”在地球呆了将近三年，程易确实听到见到了人类对于地球极力的赞美和歌颂，“过多的自然灾害会影响人们的安居乐业，引起对有限资源的竞争，加剧党同伐异……以致于地球人拥有记录的历史仅有短短几千年，其间的各个朝代维持统治时间短到不值一提。同时，自然灾害高发的地球环境影响了人的寿命，进而减少了地球人发展的容错空间，和传承知识智慧的时间。”

程易的语气不自觉得冷下来，她的话在任青蓝听起来简直毫不客气：“你随星舰见过那麽多星球，易族并不缺领土，易族的少数发生的扩张行为是为了对抗灰人，我们的生理结构和你们地球人不同，对于我们，其他星球会比地球更加宜居，某种程度上，各个星球上的主人们都在担心异星人惦记自己的家园，尤其知道其他星球有智慧生命存在後，当地的种族危机感都会大为增加，殊不知除了宇宙里的‘流氓’，正常的异星领导人根本不愿真的为争夺对方的星球领域而进行侵略战争。”

“你在看不起地球人吗？”任青蓝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明明程易之前并不是这个态度。

这都哪跟哪，程易的耐心在流失。“不，我只是在向你陈述客观事实。”她说。

任青蓝的心脏像被利刃割了一块去。

再等等，户星时间过去後，就能送任青蓝回到地球。程易按捺住恶欲，她早该认清任青蓝并不适合呆在自己身边，她必须要将她放开了。自己的掌控欲一不小心就会变得和兹别苏乌模样相同，程易心中划过一丝凉薄的嘲弄。“别惊讶，你总要接受一些现实，不要再依赖于虚假的幻梦了。”她对任青蓝说。

“你，你跟不是以前的程易了……我被你骗了，你是个骗子，你是个坏人……”彼时的任青蓝比起所谓的事实更在乎程易对她的态度，她控制不住地啜泣出声。

“我以前可能白跟你介绍了，我是易族的神族，你为什麽不多往深处想一步，神族的出事准则本身就和‘人’不一样。你为什麽总喜欢哭泣，你为什麽永远不思考去解决问题？”程易腻烦了和任青蓝的读心术游戏。地球上的普通人就可以如此逍遥着脆弱吗？等待！仿佛在任何的灾难面前只学会了等待，等待救援，等待死亡，等待毁灭……宇宙自然对地球人是真正的友好，允许好逸恶劳的懒人们活下去，可是宇宙法则是无情的，地球人寻活下去的代价是每逢灾难先消亡一批脆弱不幸的小生命，接下来才是其中顽强生命的艰辛求生的历程，自然淘汰从未消失过。

“我已经……”是任青蓝呆滞的眼神和自由坠地的泪珠最後令程易闭了嘴。

程易决定回指挥室继续处理工作。她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程易猝不及防离开的奇怪举动留给了任青蓝无尽的迷茫和困窘。程易今天实在太过奇怪，从程易进来後的长时间的无声站立，到开口教训她，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再到突然闭口转身离开，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但是程易给她一种莫名的空洞感，仿佛一个空心人刚刚在自己眼前，又走了。

任青蓝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程易伊始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和情绪起伏，在她身边站了好大一会後，才像读取数据成功似的使用情感功能和她交流，这项功能程易使用起来陌生又生硬，她拙劣地模仿成一个拥有某种感情的人来安慰她，结果却失败了，以致于不知为什麽後来就失控演变成类似于生气的情绪。难道程易真的像她刚才所说的神族“非人”，如果程易本身不是“人”，那是什麽？任青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里发毛。

任青蓝思来想去，决定偷溜出去找程易，至于找到之後怎麽办，她还没想好，程易说过她能够打开的走廊和区域都能够自由走动，然而她自登上星舰以来，或许是出于内心对陌生环境暗藏的畏惧，她并没有真正独自走过星舰上迷宫似的通道。她走到房门口，又改了主意，她不能这麽堂皇得出去，她要趁这个机会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最真实的易族和程易是什麽样子。

任青蓝摸索着自己穿好了登陆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穿上登陆服才能借助里面的实时翻译器知道易族人在说什麽，才能看懂易族的文字——老实说，他们的字看起来一个圈一个圈的，要不是提前被告知是文字，她会以为那是印制的特殊花纹。穿戴好後，她迈出了自己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