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燃转过头看着他:“滚出去。”
沈渊被他那副居高临下的态度狠狠刺了一下,他不像过去那般怕封燃了,他有底气也有靠山,而封燃,只是个随处沾花惹草的东西,只有沈执把他当宝贝。
“凭什麽?要滚也是你滚!你算什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要不是看在你和他从小到大二十几年的情分,你以为我会留你到今天?”
三句话如平地起惊雷,沈渊一张脸霎时白了。
“……你丶你……”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恐怕终究无处可藏,然而竟是被封燃这样戳穿了。
封燃冷笑一声:“我不会告诉沈执,也懒得挑拨你们。但是你再妨碍我,我只能对你不客气。警察那里我会去,但等沈执醒来後。”
沈渊无言以对,呆站一边。与方才嚣张模样天壤之别。
封燃别过头:“你走吧。他醒後我会通知你。”
沈执睁眼时是傍晚。
整个下午,封燃什麽都没做,中间何川给他点过外卖,饭菜放冷了,包装也没开。
沈执一动,他立刻察觉到,倾身过去说:“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哪里不舒服?”
沈执脸色苍白,半晌挤出一个字:“……疼。”
封燃六神无主:“哪里疼?疼,止痛泵再打开吧,不,等等,我去问问医生能吃什麽药。止痛药。”
他站起来转身要走,沈执喊他的名字,他便停下。
“等等,我……怎麽了。”沈执眉头微微皱起,很困惑,“我的手,大概是从……手肘往下,为什麽……没有感觉?”
封燃脑子里轰隆作响,脚下如同千斤之重。医生说沈执的手应该是昏迷後被伤害,所以他大概并不知道刘莽一行人做出怎样残忍的事情。
封燃沉重地说:“沈执,你听我说——”
未等他说完,沈执却直直望着他,猝然落下眼泪,身体不止地颤抖。他一时间懂了,不需要封燃解释,一看到封燃的表情,他便记起昏迷前刘莽的言语……
他说要毁掉他的一切,他要他尝尝失去重要之物的滋味。
他做到了。
封燃看着他无声息地流泪,半跪在他的床头,哽咽着说:“对不起沈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和何川去祭拜他的爷爷,我不该去的……我对不起……你怎麽这麽傻,你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我对付他们很多年了,我有经验。你一个人,怎麽应付得了?”
沈执不说话,封燃继续道:“你的手,我一定会治好。他们那群人,我也会把他们送进监狱,你别担心,我会找到最好的医生,你要相信我。”
“封燃,我能不能自己待着。”沈执说,声音沙哑。
封燃如同被一团棉花堵在喉咙。
沈执在赶他走。
他的心都要被揉碎了,说:“你别赶我走行不行。”
沈执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不知在想什麽,半晌,没头没尾地说:“我的画,我还有一幅画。”
他还有一副未完成的画。那是关于封燃的画,是即将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画。
但是封燃对此不知,忙说:“没关系,等好了後我陪你画完。慢点画也没关系。”
不可能了。
沈执眼神灰败。至少封燃的生日,他没办法送出这份礼物。
但封燃担心地看着他,他只好转移话题:“那麽多年……他们也这样对你?”
封燃不解他为什麽突然问起这个,还是说:“他们还需要我赚钱还钱,最多把我打骨折。”
“疼麽?”
“不疼——不,不记得了。”
“那时这些事,都和谁讲?疼和苦。”
“谁也不讲。”
良久沈执没有说话。
封燃怕他胡思乱想,又说:“如果你想听,我一件件给你讲。过去没有谁愿意听,这麽多年,只有我自己知道。”
沈执慢慢地说:“我替你摆平了。以後,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怕他骚扰晴晴,骚扰你……”
封燃的心软成一滩水,他一向口齿伶俐,此刻却不知该怎麽做该怎麽说,才能还报这份别无所求的恩情。
然而沈执下一句是:“我想……自己待一会。封燃,让我自己待着吧,就一晚上。”
他轻声的恳求,等于无声的拒绝。
封燃如被抽去灵魂般离开了病房。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一扇门隔出两个世界。
没多久,他听见屋内压抑的啜泣声。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脸颊不知觉地湿润,湿了一片衣襟。
不出意外,刘莽的判决结果很快会下来,因为他已经不是初犯,又毫无悔改之意,律师说,大概率会得到无期徒刑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