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后来亲自给她驯出来,样子看着神气,实则对她温顺得很。
“追梦”总能帮她将唐简远远的甩在身后,迎着风,她能听见唐简偶尔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夏小篱!你又耍赖!”
“你站住!夏篱!夏篱!”
“夏篱?”她又听见他在叫她了。
就是这次听着好像比以往哪次都还要遥远,追梦也太棒了。她想。
“夏篱?”呀,好像近了一些。
快跑呀,追梦!
“夏小篱。”脸颊突然被人掐了一下。
清晰的触感和额头上的温热终于让夏篱感觉出了不对。
她头猛地往前一点,额头栽进一个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唐简掌心托着夏篱明显还没清醒的脑袋往后轻轻抵到椅背上让她继续靠着自己胳膊。
夏篱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梦境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慢慢意识到刚刚自己只是在做梦。
现在的她不仅仍旧坐在回甘棠的高铁上,甚至还紧紧搂着身旁唐简的胳膊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鼻尖萦绕的也不再是车厢里混杂的气味,而是那缕极其熟悉、干净清冽的皂荚香。
此情此景,等她想起来自己刚上车时的“担忧”显然更是过之而无不及。
夏篱都对自己无语了。
她慢慢松开因为攥的唐简衣服太紧而有些僵硬和痉挛的手指,抬手摸了摸蹭乱的头发。看着唐简隐蔽活动着可能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太久也僵硬的左侧手臂,更是觉得尴尬不已。
“抱歉。”夏篱说道。
“……”唐简转着手腕的动作顿了下,偏头看了她半晌,却什么都没说。
火车已经开始减速,窗外的景色如同缓缓展开的巨幅油画映进夏篱的瞳孔里。
阳光似乎格外眷顾这座小城,临近落日,依旧慷慨地泼洒下来,将大地渲染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彩色海洋。
各色花卉依着时令和品种,被精心规划成整齐又充满韵律的色块,铺陈在肥沃的土地上。巨大的白色或透明的塑料大棚如同匍匐的音色长龙,守护着里面更为娇贵或反季的珍品。
田埂纵横交错,像大地的脉络,其间点缀着带着宽扁斗笠、弯腰劳作的花农身影。空气里仿佛已经能嗅到那股混着泥土、植被和水汽的,独属于甘棠的气息。
“西市站到了,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车厢广播适时响起。
那点微妙的不知所措瞬间被即将到家的雀跃冲散了大半。夏篱抓起靠在腿边的小鱼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背好自己放在小桌上的双肩包,推了推仍旧坐在位子上一动没动的唐简肩膀,“走了走了,下车下车。”
唐简又抬头看了夏篱一眼,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子。他先把她让到身前位子,才从头顶行李架上拿下来自己的白色双肩包单肩背着站在她身后。
夏篱跟着前面几个人往门口走了两步,实在没忍住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几眼唐简,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白色衣服吗,但我怎么最近总发现你穿白色,连包都买白色的……”
火车停稳的一刹车厢晃动,唐简动作迅速地抬手握住夏篱胳膊帮她稳住趔趄的身子。掌心罩住她头顶帮她转回去头,一边轻推着她后背示意她往外走,一边回她的话,“不是不喜欢,是不爱穿。”
“……”夏篱快走了两步,踏出车门,闻言对此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地皱了皱眉,“有什么区别吗?”
唐简闻言刚要回话,兜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说,“砚哥。”
夏篱眼睛一亮,动作自然地先把手机从唐简手里拿过来,再顺手把自己手里的小鱼板递给他,“我接我接。”
夏篱接通电话,先是兴师问罪,“哥!你为什么给唐简打不给我打?!”
电话那头的雷砚听见自家妹妹的声音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声音温润带着笑,“你要不要看看你手机里有没有未接电话?”
夏篱闻言“啊”了声,掏出来手机看了眼,果然看到一个他的未接电话,“我忘了把静音调回来了。”
估计是听到了夏篱周围嘈杂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下了车,雷砚在那头给她说了声自己在出站口等他们,让她跟好唐简就把电话挂断了。
雷砚虽然只比唐简和夏篱大了一两岁,今年不过也刚读大三而已,但可能因为他也算是一只脚踏进了社会的原因,对比他们二人身上浓重的学生气,气质已然带了几分成年人的气场。
而就像夏篱自小感觉的那样,即使仅仅隔了两岁,雷砚对于她来说跟只大了她十个月的唐简简直天差地别,就是很“哥哥”,就像家里其他的长辈一样,是她可以无所顾忌撒娇和闹脾气的人。
夏篱远远隔着出站口闸机看到在门口等待人群里已然有小半年没见到的雷砚,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红了眼眶,她踮脚远远冲他挥了挥手,再小跑着过了闸机,紧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扑进自己哥哥张开的怀抱里。
雷砚搂着妹妹肩膀,像儿时逗她时那样抱起她转了一圈,“欢迎回家,大学生。”
夏篱还鼻酸着,却被这实在的称呼给逗笑了下,“是呀,我现在也是一个大学生了!”
雷砚松开抱着她的手臂,笑着揉了揉她发顶,才跟随后过来的唐简碰了下拳头用力地抱了下,“阿简,好久不见。”
“砚哥。”唐简也笑着叫了他一声。
短暂的招呼后,三人上了车。
坐进吉普车,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开往通往甘棠的乡间公路。车窗摇下,带着植物清香的晚风灌入车厢里。
左侧是无垠的花田,在暮色中依然色彩斑斓,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远处连绵的玻璃大棚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温暖的光,像散落在大地上的宝石。田间有晚归的花农身影,扛着工具,步履从容。
右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海水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夺目,吹来的海风裹挟着一股特有的咸腥。
夏篱眯着眼睛看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海平面,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熟悉感扑面而来——有记忆以来的寒暑假只要他们三人不需要参加比赛就都是在甘棠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