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松林,发出低沉的呜咽,却丝毫吹不散这一隅的温暖和喧闹。
夏篱坐在靠边的位置,面前的小碟子里堆了些孙翡给她夹的青菜和虾滑。她小口吃着,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对面的唐简。方茴正跟同样身为北城本地人的陈默一起和大家商量着明天凌晨登顶看日出的几条路线,唐简神情专注,偶尔点头回上一两句,侧脸在摇曳的营地灯光和篝火的映照下,线条显得格外清晰硬朗。
——今天见面一句话没跟我说,上来就问我别的男人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回。
车上唐简发过来的这句话仍静静地躺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她没有回复,他也没再发什么过来。
夏篱觉得自己再迟钝似乎也没办法察觉不出来他那句话好像是在……吃醋。
可是……吃醋?
吃……她对另一个男生的关心的醋?
为什么呢?
难道这也是像他那天在火车上对自己道歉时说的那番原因吗?
怕她因为和吕良友之间的关系而疏远他?
……可怎么可能呢。
对程愈的担忧她尚能理解——毕竟是因为她跟他说过他是她的“理想男朋友”,未来或许会有因为两人在一起而疏远他的可能,因此他的担忧无可厚非。
可……吕良友?
暂且不说她和吕良友平日并无交集,甚至认识都还是因为他才认识的,两人话都没说过几句,自己只不过是问了一句他人怎么样而已……他这反应又是为何呢?
难道——
不,不可能。
夏篱瞬间就否定了心底那陡然冒出来的假设。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
他曾经那么斩钉截铁的说过喜欢的人绝不是自己这样的。
虽然至今她并不清楚他喜欢的女孩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像她这样仿佛时刻都想跟他对着干的女孩子。
所以,他那句话究竟是何意思呢。
……
“篱篱,尝尝这个香菇,烤得刚刚好!”辛恬这时隔着孙翡递过来一串烤香菇,打断了夏篱的视线,也引得唐简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夏篱余光瞄到,莫名有些做贼心虚。她赶紧接过辛恬递过来的东西,掩饰般地低头咬了一口——可直到香菇咬到嘴里嚼了两下,似肉非肉的口感和直冲天灵盖的奇怪气味才后知后觉的充斥着她整个口腔。
一股难以忍受的呕吐感自胃里翻涌而上,但一想到此时自己正在何处,她硬是把那股几近难以忍受的反胃给生生压了下去。她试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却完全没办法做到——正当她皱着脸着急忙慌地想找个什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时,一个空纸杯已经出现在了她嘴边。
“吐。”
夏篱来不及再想什么,忙把嘴里的香菇吐到杯子里。紧接着,即便她端着凑到嘴边的水杯连漱了好几次口,可嘴里的香菇味道却依然充盈着她的整个口腔——那难以形容的味道简直可怕的让她的大脑都宕机起来。
唐简伸直了拿着纸杯的左手尽量让它离夏篱远远的,右手把她面前那瓶还未开封的橙汁拧开直接凑到她唇边。
“喝。”
夏篱像个提线木偶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下去,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说不出话,只能对着不明所以担忧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的众人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怎么了?没烤熟吗?”辛恬看她煞白的脸色和通红的眼,有些奇怪地又咬了口手里的香菇串嚼着……好像熟了呀?
“她不能吃香菇。”唐简把手里的纸杯扔到后面的垃圾桶里,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反应这么大?”齐司乐叹为观止。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因为不吃哪种东西脸色能白成这样的。
“调味品没这么大反应,当主食吃到嘴里才会。”唐简说,视线仍瞧着夏篱有些发白的脸色。
他清楚记得她七岁那年也是因为第一次吃了烧烤的完整的香菇吐的昏天黑地,后来吊了三天水才彻底好起来。也是因为那次,家里才知道她有这问题。
闻味道,炒菜做调味都没事,可单吃了就会出问题。
奇怪,但无解。
“怎么样?”唐简单膝半蹲在夏篱身边,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心。
夏篱看着他,莫名有些局促,她扶了把他胳膊想把他拽起来,视线扫过众人忙道,“我没事啊,没事了,我没事。”
“真没事吧?”方茴问,有些担心地说,“用不用去医院看看啊?”
“没事没事,真没事。”夏篱摇头,又尴尬又抱歉,“抱歉抱歉,大家快继续吃吧,别因为我闹了好心情。”
看她脸色似乎真好点了,大伙终于散开。
吕良友坐回座位上大喘了一口气,随口秃噜一句,“学妹你说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香菇怎么还吃,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