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爪子又递来一包小零食,长脖子略一迟疑,还是伸手接了,同时长叹口气:
“醒了,但又晕了。”
“啊?”在场所有人齐齐一怔。
看得长脖子一阵不自在,又喝了口水才道:
“就……我刚才想着,不管怎样都得先把人弄醒对吧?所以就试着给他做了下人工呼吸。没想到做到一半,他正好醒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开隐身……”
翁虹霓微妙地挑眉:“所以?”
长脖子眼神飘忽一下,语速飞快:“所以他睁开眼睛,看到我的脸正往他的脸上凑,‘啊’地尖叫了一声,又晕了。”
“……”
这也太不巧了。
“好惨啊,刚救回来就又没了。”最角落的鞋子发出一声感叹,翁虹霓却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不一定是救醒的啊,可能是他本来就要醒了,只是正好醒在他做人工呼吸的当口了而已。”
“……”长脖子不语,郁闷地往嘴里塞了颗骨子,不置可否。
倒是始终没说话的袜子,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诶,你说我们都变成诡异了,那呼出来的还是二氧化碳吗?”
一个完全不着调的问题。令人焦躁的是,居然还真有人回她了:
“不是二氧化碳是什么?仙气?”
“不,是鬼气吧。”爪子认真道,“或者是邪气。”
“哦哦这个我知道。”鞋子抱着杯子开口,“我小时候中过邪的,那个时候我妈就说,肯定是撞了邪气了。”
“现在应该叫生前啦。”袜子看他一眼,旋即偏了偏头,“不过说起来,我妈也讲过类似的话诶。说有的时候感冒,是因为有鬼在对着你的脸吹气……”
“啊……那个时候还被吓得不轻呢。”
话题不知不觉越跑越远,几人非常自然地就这么捧着杯子闲聊起来,仿佛现在所处的不是什么长满肉膜和圆球的古怪房间,而是公司茶水间。
反倒是一直都很松弛的翁虹霓,不知从哪一句话起,突然就不吭声了。一个人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地拨弄着杯里的茶包。
微抿着嘴角,低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深看她一眼,长脖子猛咳了两声,强行拽回话题:
“行了行了,别瞎扯了。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他一指旁边的电脑:“总不能真就这么耗到游戏结束吧?”
这话一出,屋里登时又一阵沉默。方才还聊得尽心的几人面面相觑,这会儿倒都不说话了。
长脖子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却听袜子突然开口:
“我倒觉得,只要能让他们主动离开房间,一切就都好说。”
“??”其余人纷纷望了过去,长脖子蹙眉,“你的意思是……”
“休息室里,有好多麻袋。”袜子说着,随手从自己那份零食里抓起几颗骨子,统统碾碎了,用手掌托着放在地上,轻声招呼着地上的黑色小人们来吃。
“要再次取得玩家们的信任,这是很难;可要直接把人绑架扛过来,这还不简单吗?
“反正规则只要求玩家们‘沿着箭头的指示抵达安全区’,又没规定一定是要他们自己走过来。既然白桅大佬允许玩家通过广播来指路,那说明玩家也并非一定要自己看路,或是亲眼见证那些箭头的所在。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要把人打包赶路的时候,确保自己行进的路线没有问题。那理论上,玩家就是符合通关条件的。
“最后,再把所有玩家都搬到这个房间,不是完事了吗?”
她慢慢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恰好手掌上最后一粒骨子碎末也被黑色小人扛走。
她拍拍手掌,目光澄澈地看向其余几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帮助玩家通关,但如果非要以玩家通关为目的去规划的话……我这个方案,逻辑上应该没错吧?”
长脖子:“……”
就,错倒是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是哪里不太对。
但貌似,确实是个思路。
长脖子深吸口气,求助地看向翁虹霓。后者却没说话,只微微蹙起眉头,看上去也是在认真思考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却听有人低呼出声:“咦,这个玩家怎么了?”
“???”长脖子一个激灵,忙看了过去,“谁?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这个啊。”被他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爪子顿了一下,才抬手指向电脑。
“喏,就这个——你们看,好像突然疯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
还真是。
视频画面里是个扎着小马尾,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不久之前还在相当虔诚地闭眼祈祷,这会儿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地,突然原地跳了起来,一边惊慌大叫一边连连后退,甚至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片刻后,却又像是垂着挣扎一般,猛地伸手,朝面前的空气狠狠推了一把,跟着踉跄起身,逃命般奔到门边,又拉又踹地弄开所有堵在门边的东西,一把抓住门把手开始疯狂摇晃。动作间还在时不时看向身后,即使隔着镜头,也能看出他面上的深深的惊恐——
开门的动作越来越剧烈。紧闭的门却迟迟未开。
那男人的眼睛却越睁越大,片刻后,终于崩溃般地松开手,死死抱着脑袋,沿着门板滑坐在地。
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所有人——所有坐在电脑前的人,不论是哪个房间的——都看到了他那仿佛被恐惧生生淹没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