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不辩喜怒的声音从上首传来:“云安郡主,以你之意,应该怎么还他们公道?”
“自是查清上面所写的所有冤案,有冤者,无罪释放,有罪者,严惩不贷。”
“好一个严惩不贷。”乾德帝手指捏得愈发紧了,“郡主的意思是,让朕给先帝定罪吗?”
“圣人!”陆均跟着跪下,说道,“杜世昌此人心思歹毒,竟敢构陷先帝,臣以为更是要彻查这些旧案!”
“细细算来,当年的事情也非先帝之过,实乃奸邪之难防!臣以为今日重查当年旧案,不是还一人一时之公道,更在于廓清迷雾,为先帝正其名!”
“圣人孝思纯笃,想来先帝知晓此间陈年旧案的真相大白后,也会在天有灵。”
乾德帝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他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曾经一些老臣们颤巍巍地跪下叩请道:“李崇李太爷曾桃李天下,更是于圣人有师生之谊。不说他于圣人的情谊,便是于朝廷社稷,也亦多有建树。”
“如今他受此等奸佞构陷而亡,臣等还请圣人看在他这么些年的情谊上,还他死后一个清白之身。”
大理寺卿吴登瑞跪下叩首:“臣附议。”
御史大夫也紧跟着跪下:“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附议!”
一时间,朝上众人纷纷跪下,泣血叩请。
许久,乾德帝疲惫地看向下首的众人。
下面的人虽是跪着的,但一个个脸上都绽放着不同的色彩。也有几人兴许只是随大流跪下,但事已至此,他又有什么立场好阻拦的?
曾经的父子情谊犹在眼前滑过,再想着方才杜世昌所写的那些话语,一时间各种纷扰的杂绪涌入他的脑中。
父皇啊,你可曾有爱过我?可曾有一瞬怜悯疼惜过我?
还是说,天家真的无父子?
乾德帝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再看向那些目光灼灼的群臣时,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摆了摆手。
“朕……准奏。”
他不仅仅是为人之子,更是一朝之君。如同霍云缨所言,万不能寒了那些在外征战的将士们的心啊!
“这些陈年旧案,朕要亲自主审,三司定要一同审个清楚明白,万不能随意敷衍于朕。”
“是!”
“退朝吧。”
乾德帝一步一步走了下去,脸色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边阴沉,却也好不到哪去。
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直至走出了宫殿,看着置于顶上的牌匾,脸上那一直紧绷的线条才稍稍松了一些。
即使拥有那点细微的亲情又如何?
如今是他坐在那把椅子上,更是由他来对他先前的所作所为来进行评判。
“父皇啊,安息吧。”
……
短短两周时间,三司协同各部查处了近二十年来的所有可能与永平侯相关的卷宗。更是在杜世昌清醒之际对他连轴审问,最后将这些年来他所涉及的案件都一点点地重新复核,审验。
杜世昌也从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的麻木,伏法认罪。
而先帝受奸佞蒙蔽,致使诸多良臣死于非命。在昭告天下的那日,乾德帝替他下了罪己诏。
那些莘莘学子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上街头闹事,反而各个称赞乾德帝的圣名,意举奋发图强,报效明君。
同月,圣人又颁布圣旨。
所有曾受到冤屈的大臣皆重新接回长安颐养天年,而曾经满门流放的李家,更是亲自派了亲信去接他们回来。
坊间一时还将此事编排成了话本流传。
近日,乾德帝听着众人来报,眉头都舒缓了许多。是以陆怀砚求见的时候,他也召见了。
“圣人。”陆怀砚叩首行礼。
“起来吧,赐座。”
“谢圣人。”
乾德帝说起这桩桩件件,不由笑道:“文远这些年来辛苦了,刚好你们吴寺卿昨儿来向朕请辞,朕也应允了。”
陆怀砚静静地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乾德帝继续道:“朕想让你接任他的位置,升任大理寺卿,你待如何?”
“谢圣人厚爱,只是……”陆怀砚跪下谢恩,顿了顿。
一看他这幅模样乾德帝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差点都忘了,当初就是被这小子摆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