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芊早就看破了自己对邬别雪的心思。她要是说漏嘴,那陶栀还来不及布网,谨慎的猎物就要跑了。
只是现在陶栀不敢做出回应,也不敢再问她们到底谈了什么。
邬别雪对卓芊的厌恶和疏离是摆在面上的,陶栀要是当着邬别雪的面向卓芊倒戈,那不就是在自掘坟墓。
还是迟点去问卓芊好了。
陶栀三下五除二选出最优解,于是放轻声音回:“没有呀。只是觉得有点巧。”
刻意放软的声音甜得像融化的棉花糖,水果夹心好像也融在里面了。
赤裸裸的卖乖讨好。
邬别雪忽略掉她话里的示弱意味,冷着脸勾了勾唇,轻哂一句:“是很巧。”
每个音节都像在冰水里浸过,一字一顿地从薄唇里吐出,分明不悦至极。
陶栀莫名觉得脊背骨发凉。
她立马把那个纸袋抵在身前,朝邬别雪晃晃:“师姐,你说喜欢月饼,我专门给你带了,我妈咪做的。”
没等邬别雪回应,她先一步走进卧室,把壁灯拍亮。
卧室里依旧干净整洁,恍惚间,陶栀以为回到了刚来学校的第一天。
邬别雪仍旧立在门口,双手环胸,神情难辨。
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翻篇。
“在餐厅里没说完的,现在能说了吗?”
陶栀顿了顿,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干脆往床上一躺,又翻了个身,只留背影对着邬别雪。
口鼻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嗅到茉莉花洗发水残留的味道。
陶栀瓮声瓮气开口:“师姐,那个约你吃饭的女生是谁?”
邬别雪皱了皱眉,没料到单方面的质询演化成了一场问题交换。这个问题价值很低,她不知道陶栀为什么要问,但还是开口道:“我做家教的小孩。”
床上的陶栀闻言动了动身体,翻过身来,露出亮晶晶的双眼,唇角若有似无地上扬,似乎沾着笑意,灵动又柔软。
邬别雪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
时间有些迟了。窗角透进的天幕已经被墨色染透,那盏悬挂天际的月亮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邬别雪活动了一下脖颈,随手拉开外套拉链迈开步子往床边走。
她去601之前就洗完了澡,里面穿得不多。拉链往下滑动,随着迈步的动作露出大片冷白皮肤。
陶栀应激般急忙往远离邬别雪的那边拱了拱,随手捞起床头的Jellycat放到脸上,遮住不合时宜冒出来的羞赧。
那只毛绒绒的小狐狸玩偶趴在陶栀白皙面颊上,被她细长的五指托住尾巴。
邬别雪瞥了一眼,从容把外套脱掉挂上衣架,只留了里面一件纯色吊带。
她走到陶栀床边,俯下身子,伸手把那只小狐狸拿走。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对上陶栀纯净的双眼,在里面捕捉到一些细微的惊慌。
还有,一些荡漾的情绪。类似于某只赧然小鲸,在瞳孔中慌乱地泅泳。
陶栀睫毛颤了颤,急忙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她才用气音回答:“我不要讲啦。”
很轻的声音,比室内浮动的尘粒还轻,质感像晃动的狗尾巴草,隔着空气挠了挠邬别雪的耳廓。
邬别雪顿了顿,随即把小狐狸放回她枕边,继续说:“在餐厅的时候,你说晚上回来告诉我。”
“现在你又不要讲,你很不守信用。”
“不要讲”也算是枱南人的某种口癖,而江市人一般只会说“不想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邬别雪复刻了陶栀的说法,但甜软的语气在她唇齿间洗涤过后,成了清泠泠的吐字。
落在耳中,不合时宜的旖旎。
面对邬别雪的指控,陶栀发出比小猫还弱的两声哼唧,算是心安理得地认了这个罪责。
原本以为单方面的质询变成双向问题交换,于是邬别雪回答了陶栀的问题,可还是没得到她要的答案。
而本该被质询的对象白赚一笔,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眯起了眼,承认自己耍赖的模样很是坦荡。
邬别雪不喜欢吃亏,尤其是这种闷哑巴亏。但此时,邬别雪竟也不怎么生气。
对方耍赖的手段不是撒泼,硬要说的话,更像撒娇。像是那种灵动狡黠的小动物,笃信自己的皮囊和娇憨能博得原谅和纵容,所以晃晃尾巴开始试探别人的脾气。
小心翼翼觑一眼,如果对方的反应还算好,就得寸进尺地再用尾巴挠一挠。
陶栀又把那只狐狸放到了脸上,遮住自己的神情,鼻尖动动,开始极轻地嗅闻着玩偶的气味。
呀……
有一缕不小心沾染到邬别雪指尖的香气。
陶栀面红心跳,偏偏装得无比从容。她把玩偶拿下来抱进怀里,转个身面对邬别雪,开口道:“师姐,这是我的小秘密,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这个秘密关于你,被长久年岁碾过,变得不干不净。告诉你太早,你会不会跑?
啪嗒、啪嗒,心脏一下一下地在跳。
邬别雪望着她,极轻地笑了笑,回应道:“不敢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