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缓缓流淌,乔勉却只是慢悠悠地品尝了面前的红茶,然後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说:“F大调浪漫曲,我和卡洛第一次去听古典音乐会,听到这首的时候我睡着了,说实话,我不太懂得欣赏艺术。”
“那麽,为了避免你再犯困——”奥古斯都站了起来,走到了乔勉那边,绅士地行了个礼,伸出手道,“不如我们共舞一曲,这样我们谈接下来的事情,你或许可以更清醒一些。”
乔勉爽快地站了起来,将手搭在了奥古斯都手上。
奥古斯都揽住了乔勉的腰,说:“我以为你会更保守。”
“保守?是你对东方人的某种刻板印象吗?”乔勉笑吟吟地望着奥古斯都的蓝眼睛,夸赞道,“你的眼睛和卡洛一样漂亮。”
奥古斯都纠正道:“是他像我,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乔勉并没有继续和奥古斯都讨论究竟是谁像谁这个问题,只是纠正道:“十二岁之前或许是,十二岁之後,卡洛就是卡洛。”
“人们对于克隆体的定义争论层出不穷。”奥古斯都不置可否,“无论事实如何,这麽想是你的自由。”
“十二岁的卡洛淋了一夜的雨,把自己弄感冒,昏倒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乔勉和奥古斯都沿着音乐的节拍慢慢旋转,语调轻柔地说着,“一年後,他为自己选中了领养家庭,在那里度过了还算愉快的四年时光,十六岁时,他的小妹妹出生了,养父母的精力全扑在了新生的孩子身上。”
“俗套的故事。”奥古斯都评价道。
“卡洛离开了他们,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十八岁生日前考入了中央星的军事学院,他本以为自己稳拿每一年度的奖学金。”
“但很不幸,有个小师弟在下半学年跳级来到了他身边,不但抢夺他的奖学金,还对他展开了热烈又恼人的追求,从他们刚认识的那天。”
“小师弟成了他的男朋友,夺走了他的初吻和终身标记,他再次有了家人,他们曾一起设计花园和房屋的装饰,为床头柜上花瓶的摆放位子大打出手,也为两百岁时谁先走谁後走而争论不休。”乔勉慢慢地说完了这些,问奥古斯都:
“你有过这样的人生体验吗?”
奥古斯都沉默了下去。
“先生,我想你需要专心些。”乔勉忽然出言提醒慢了一拍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回过神来,连忙跟上乐曲的节拍。
“我很喜欢愈创木的味道。”乔勉望着奥古斯都的脸,微微眯了眯眼睛,像只魇足的狐狸,“再给我一些。”
奥古斯都挑挑眉,听话地放出更多信息素,轻轻地环绕在乔勉周身。
“我已经给了很多,你也该撕下你的隔离贴,和我打个招呼。”奥古斯都有些不满。
乔勉理直气壮地拒绝了奥古斯都的要求,“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停止释放信息素。”
奥古斯都和乔勉较上了劲,一个疯狂释放信息素,一个像块石头不为所动。
很快,音乐变得断断续续,是演奏的乐师在发抖。
奥古斯都的信息素对于绝大部分alpha和omega来说有着天生的压迫感,这是来自于基因本能的丶对于强者的畏惧。
但是乔勉依然毫无波澜,悠闲地踩着舞步,享受着他喜欢的气味。
奥古斯都不仅信息素的味道和卡洛分毫不差,长相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多了些岁月的雕琢。
流逝的时光并没有使他的容貌颓败,反而让他浑身都充满着年轻人所没有的风情,那是一种被权力丶金钱和欲望温养出来的丶独特的迷人气质。
很危险,很诱人。
乔勉侧头轻轻嗅着奥古斯都颈侧的香气,淡淡地想:
如果卡洛还活着,很多年後,或许和眼前人的模样相差无几。
最大的区别应当是目光,卡洛的眼睛像最清澈的玻璃海。
乔勉闭上了眼睛,任由信息素拥抱着自己,跟着舞伴掌心的温度缓缓起舞。
抱歉卡洛,请允许我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怀念你一刻。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知道自己早已背叛了誓言。
微风中有隐约的丶香桃木花的气味,在浓烈的信息素中并不太明显,就像婚礼时新娘洁白的头纱被风吹拂。
23岁的时候,乔勉和卡洛一起参加过一场同学的婚礼,风中就是这样的花香。
古希腊神话中,香桃木作为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的圣树,象征着纯洁的爱情与美满的婚姻。
那时候他们一起想象着,或许在几十年後,自己的婚礼上也会同样开满香桃木。
一舞终了,乔勉缓缓睁开眼睛,那些柔软温存的神色像海潮一样褪去了,但他并没有离开奥古斯都温热的掌心,而是就保持着这样过界的姿态轻轻地说:
“让小钺出来吧,该回家了。”
乔勉的声音轻得像是情人间温存的耳语,就好像他不是在和星际黑手党的首领讨要人质,而是在某个平常的一天,和他的丈夫一起等在游乐场的外面,等他们年幼贪玩的儿子出来,然後一起回家吃饭。
“宝贝,你不能占完便宜就直接走人。”奥古斯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作为替代品被乔勉“嫖”了。
被当成替代品,没有人能开心得起来,奥古斯都当然也不例外,眼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