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敬重。”孟佰笑着附和。
两人从正门走进去,三年过去,学校里面没什麽新奇的变化,地上的石头天上的云,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进大学。”季平生语气里不乏憧憬,“原来长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是什麽样子?”孟佰说,“不都是楼吗?”
季平生若有所思地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楼。”
他们沿着草木繁茂的林荫路往深处走,时不时与几个学生打扮的人擦肩而过。季平生看着那些人怀里抱着书,三三两两结伴,一路谈笑风生,转过来问孟佰:“你以前也跟他们一样吧?”
孟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笑:“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没有可以同行的朋友,也很少这麽悠哉悠哉地散步,他那会儿总在赶时间。
“这边是图书馆,”孟佰指着迎面映入眼帘的高大建筑,“我那时候经常来。”
季平生往那边看去,惊叹道:“这可比咱们县城那个图书馆大多了,这麽一栋楼,里面得装多少书啊?”
“咱们县城也有图书馆吗?”孟佰有些诧异。
季平生说:“前几年新建的,很小一个,里面也没多少书。”
“你也去图书馆看书了?”孟佰更诧异。
“有时候闲了就过去看看。”季平生笑道,“你之前不总说,太久不用脑子,就变笨了,我怕我变笨了,你就不要我了。”
孟佰也笑起来,恍然意识到,其实他所熟悉的每个人,都在潜移默化间发生了些他难以察觉的变化。
过了图书馆,再走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宿舍楼。
孟佰站在楼下,由下往上数窗户,数到第五扇,说道:“我当时就住在那间宿舍里,不过窗外靠门不靠窗户。”
“夏天会热吗?”季平生问。
“还好,”孟佰说,“每个房间都有个小风扇,不会特别热。”
“一个宿舍有几个人?”
“四个。”
“那你的室友好相处吗?你跟他们关系好吗?”
季平生好似要追根究底地把所有细枝末节的小事都盘问一遍,孟佰啼笑皆非,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他们三个都是本地的,放假或者没课都不住在学校,我又要忙着打工,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跟他们相处也算融洽的,就是没那麽近。”
“你那时候每天都要打工吗?”
“差不多,毕竟学生勤工俭学挣不多,不每天去说不定哪天吃饭就没着落了。”
“累吗?”
“记不清了。”孟佰说,“不过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每天也没觉得多累。”
他叹了口气,但这口气不是郁闷也不是惆怅,反倒有种千帆过尽的释然和轻快。他转过身,才看到季平生脸上的表情,微微怔住。
“你为什麽……”
季平生张了张嘴,话开了个头又咽回去。
他想问既然过得那麽难,为什麽不跟家里开口,只要往家里传一点信,他就有办法听到,他就能想方设法地解决问题。
但他又太清楚,以孟佰的性子,永远不可能开这个口。
孟佰从他眼里读出了欲言又止的内容,笑了一下:“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就让它过去吧。”
“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该多好。”季平生拉住他的手,“我想看你上大学时候的样子,想看你刚开始工作时候的样子,要是没有中间这七年,要是我们一直在一起该多好。”
他错过了好多个孟佰,无论什麽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遗憾。
“现在看我也不算晚。”孟佰说,“就算这辈子只能活到六十,我们也还有三十多年呢。”
光天化日之下,总有学生来来往往,他们最多只能偷偷摸摸牵个手,就像年少时躲着大人一样。
孟佰带着季平生去操场转了一圈,又带他去食堂,用现金跟学生换了饭卡,请他吃自己那时候觉得最好吃的饭。
季平生循着他的足迹,好像一点点捡回些自己错失的光阴碎片,七拼八凑地拼出个模糊的影子。
这块砖十九岁的孟佰曾经踩过。
这条路二十岁的孟佰曾经走过。
这棵树二十一岁的孟佰曾经摸过。
这扇门二十二岁的孟佰曾经推开过。
光是这些,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在学校里逛到天色渐昏才打算离开。走到校门口,孟佰看着对面新新旧旧的门店,才发现自己以前打工的那个小超市,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变成了音像店。
“那里之前是家小超市。”他指着告诉季平生,“老板是个很好的人,不知道现在怎麽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