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无忧看向他。
玉娥本是重犯,谁也不能见。但张贵妃多年经营,势力渗透朝野内外。即使她现在身陷囹圄,也不至于人人退避三舍。只要祁无忧这个成年皇嗣无恙,贵妃就能东山再起。今日雪中送炭,他朝必得新君另眼相待,直上青云。
祁无忧点点头,记住了这个相貌不俗的太监。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祁无忧走下慎刑司的石阶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玉娥如何才能给她们母女留下一丝慰藉。
她虽痛恨母妃糊涂,但也认为不能怪她太信任玉娥。
如果连自幼朝夕相伴的莫逆之交都无法信任,世间还有人能相信吗?
“无论你有什麽苦衷,母妃都不会原谅你的。”祁无忧怒视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人,恨自己一直将她当作姨母看待,“当年都是母妃自己留下拖延时间,让你逃出去向父皇求援,才会被萧广侮辱!她待亲生姐妹都没有像待你这样好!”
玉娥跪伏在肮脏的牢房中,全身上下仍很体面,唯一遭罪的地方只有她哭肿的眼睛。
“……殿下,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她匍匐着爬了几步,恨不得贴上祁无忧,“殿下,我们本该瞒您一辈子,但是现在我见不到娘娘,只能告诉您。”
祁无忧下意识地反感,退了半步。玉娥涕泪横流的脸由是更加绝望。
“昨日成王掳了我,逼我向皇上指认娘娘,否则他就把您的身世昭告天下。”
“我的身世?我的什麽身世?”
“……您是娘娘在绥和二年十月怀上的。”
祁无忧脑袋一空。
绥和二年十月。
她僵立半晌,慢慢才记起绥和二年是皇帝元气大伤丶损兵半数之多的一年。他被萧广打得节节败退,几乎丢盔弃甲。十月,萧广更是攻入了祁天成的老家,奸掳烧杀,鸡犬不留,祁氏祖宅首当其冲。
那是他们家人的噩梦,更是祁夫人张赋月的噩梦。
“不可能!”祁无忧大叫出声,然後才想起压下声音,“我的生辰分明已经到了绥和四年!”
“我们辛辛苦苦藏了数月,让娘娘看上去是过了一阵子才有孕的。您是娘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并非只有七个月……”
“为此我们杀了大夫,稳婆……”
玉娥的声音很轻,几乎气若游丝。
“这世上本该只有我和娘娘知道,但成王又不知从何得知……以此要挟。”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成王怎麽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一举除掉我们母女两个?”
“当年娘娘和我为了隐瞒此事,已经斩草除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成王手里肯定没有证据!”
“荒谬……!”祁无忧还是不信:“既然如此,为什麽你还要听他的要挟?!”
“……我不敢赌,殿下。如果我不答应他,他立即昭告天下,就全完了。至少……玉娥这条命可以拖延时间。他不知道韩持寿受过我的恩情,自是想不到我还有通风报信的机会。”玉娥抓住她的裙角,苦苦哀求:“殿下,哪怕只有三天,一天……您要想出办法,应对成王的阴谋,扭转乾坤。”
“阴谋……?”
祁无忧像被她拽倒,跌在了阴湿的石板上,寒气迅速侵入体内。
她打了个冷战:“若我……我不是皇上的骨血,你我现在筹划的才是阴谋。”
玉娥拼命摇头。
“可殿下,您要想想娘娘。她为了你才忍辱负重,茍且偷生。”
“她是对的。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以您就算是为了娘娘,也要想法子继承皇位,让她当上皇太後。”
祁无忧呆坐了一会儿,根本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