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玄则不是他亲生的推测已经满城风雨,先下手为强,後下手遭殃,之後若他再跳出去指认祁无忧不是皇帝的骨血,只怕拙劣得没人相信。
成王仰天长叹。有祁无忧在前,他不禁想起自己三个儿女:一个好高骛远,一个胆小怕事,一个胸无大志,没有一个成器的。就算他继承大统又怎样呢,没有一个能接下他的江山。
尤其是祁玄则,占着长子和世子的位置,却暴戾无能,实在不像他的儿子,倒有几分像萧广。
这些年,成王一直後悔早早地立了王世子,悔不该听了元配难産时的威胁……
这时,他猛地定住,疑心愈来愈重。他那元配妻子性格温顺,从来不忤逆他的意思,是个好女人。但她临终那天却发了疯似的逼他立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儿为嗣子。莫非其中另有隐情?只要她的儿子能当上世子,就多了一道保障。
成王越想越觉得蹊跷。
绥和二年,先王妃也是在祁氏老宅留守的。不到一年之後,就跟张赋月先後分娩,各自生下了祁玄则和祁无忧。但祁天成这一支向来风光,萧广又曾是他的马夫,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而张赋月执掌中馈,是一家主母,当时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放在了她身上。
谁都不知道,她一个柔弱女子是怎麽说服萧广不伤他们全家一分一毫的,想来手段不会干净到哪里去。而张赋月为了茍且偷生,把他夫人也献给萧广,真不是不可能。
……
成王越想越魔怔。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地,就会疯了似的生根发芽。
他如此怀疑,祁玄则那儿也不能心如止水。
《长安尘》将他写得那样英勇,使他近日风光极了,走到哪里都有人顶礼膜拜,将他视为英雄丶向他献媚的女子数之不尽。
祁玄则起初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能有什麽问题的,戏文终究是戏文,只是当笑话一样讲给姬妾听。
姬妾们免不了恭维巴结,调笑道:“那现在的梁太子其实应该是殿下咯。”
如果《长安尘》所书确有其事,那祁玄则才是萧广的长子,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说完,几个美人都央着他将来给她们封妃。
祁玄则笑骂她们做春秋大梦,“毫无凭据的事,你们也敢乱说!”但心里却不然:哪个男人没有皇帝梦。在九五至尊面前,这小小的世子之位算的了什麽。几壶黄汤下去,祁玄则心思大动,有些飘飘然,倒真有些希望自己的母亲当年和萧广有一腿了。
偏有一人提到:“如果是真的,先王妃殿下一定会给您留下点什麽,好歹有个念想不是。说不定有什麽物件,就能证明您的身世呢。”
“物件……”
祁玄则陷入了沉思。
先王妃的故居一直留着,不过现在这个成王妃嫌晦气,就给封了起来,所以屋子里的陈设还维持着原样。祁玄则翻箱倒柜,一无所获。正是失望之极,又忽然想起先王妃给他留了一份媳妇本。有这个名头在,就是成王和继母也不好动这份钱。
于是他又赶忙骗来了库房钥匙,翻遍金山银山,一块赤玉玫瑰才从精致的绣品中掉落出来。
*
祁无忧得了空,又给萧愉去了封信敷衍了几句,多少道声谢。萧愉倒比她殷勤些,很快又回了封信,追送了几样珍宝。只是这天照水取了信回来,正逢夏鹤坐在书房处理公主封地的公务。
这些日子,祁无忧正式首肯他参与打理府中庶务。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变得极端依赖驸马。一些人大感意外,甚至还大失所望。
虽说祁无忧一贯雷厉风行,但她这回重用濯雪,怎麽看都像她草率地听信了夏鹤的进言,对其听之任之。包括照水在内,宫女们都暗自胆战心惊。
夏鹤正坐在案前编写官女子学所用的书目,神情极为专注,照水走近也未能使他分神。
照水简短行了个礼:“驸马。”然後趁他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把萧愉那封信放在一堆公函下面藏着。
夏鹤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擡头。他又写了半个时辰,起来自己倒了茶水,回到书桌前才看到新拿过来的信件。上面几封是云州来的,中间的是雍州来的,最不要紧的都搁在底下。
祁无忧主张“明主好要,暗主好详”,把细微末节的琐事全丢给了他。特别是许多地方官员问安的无趣信件,都塞给他代为回复。
夏鹤拣了部分不要紧的,大致扫了一眼,看到最後一封时,目光才停住。
只见封上写着“吾妹无忧玉展”,又带有萧氏御印,一下就看出了出自谁的手笔。
他心道,这封信大概不是要他代回的,于是冷冷地把它掷回了桌上。
夏鹤拆了其他的公文书信,倒没有第二封像萧愉那麽暧昧的。他提笔回信,但因气不顺,竟越写越快。
最後他草草回了两封,终究是扔了笔,不想再写。
他的公主殿下胃口极大,只他一个,根本满足不了。夏鹤何曾料到祁无忧有了他,又在这里跟梁太子鱼传尺素,玩起情哥哥情妹妹的把戏。
有纪氏风波的前车之鉴,夏鹤这次也不直接向祁无忧发难,就把信明晃晃地摆在书桌上。等她待会儿来了,倒要看看她当着他的面,会是什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