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用情至深那不是你老兄的机会来了吗。……
64。用情至深
无名苑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平地,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殃及公主府其他院落。宫人们从废墟中擡出了一具焦尸,公主亲眼看过,确认是驸马无误。
帝婿的丧事仅用了三天就草草料理完了。没有停灵,也没有出殡,只在宗人府记了档就默默下葬了。丧讯送到国公府,没有一人上门奔丧吊唁,即使杨少婉心知肚明,夏鹤是一条命换来了国公府的妇孺和夏氏最後的体面。
公主府上下一切如常,不挂孝灯也不贴挽联,祁无忧没有任何吩咐。
她为了陈情,又进了两次宫。一让全天下知道她成了寡妇,二又让全天下知道了她没有守寡的态度。
事已至此,祁天成想发火也没处发,张贵妃让祁无忧留心。祁无忧却道,皇帝之前呕了血,身体大不如前,但是不敢让前朝知道,连御医都得悄悄地来。
贵妃闻言没说话。
母女俩心知肚明,御医是悄悄地叫,立储诏书也能偷偷地写。祁天成病来如山倒,想到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得让他的江山後继有人。
说完这件事,贵妃打量了祁无忧一眼,没有从她的神色中瞧出丧夫之痛,便在心中点了点头。她道:“夏鹤的事,绝不是你对不起他,倒是他对不起你。所以心里不必有什麽负担。”
祁无忧听着,当然不反驳。
但贵妃又说:“他之前在云州瞒着你干了不少好事情,还弄出个孩子给他留後。”
祁无忧猛然擡眼。
贵妃说夏鹤把那女人带了回来,放在京郊养胎。她怀的是夏鹤的孩子,要不要找到她丶如何处置她和孩子,让祁无忧自己看着办。
公主府里,宫人们还在清理着轩榭的残骸。
漱冰还记得晏青画好草图时,祁无忧是多麽欢喜。如今一把火说烧就烧了。
薛妙容领着几个人从另一头冒出来,手里拿的都是夏鹤以前的东西。如何处理,还要请祁无忧过目。斗霜外出公差,照水在清点无名苑里残留下来的金银器。
只有漱冰站在太阳底下看“热闹”,这还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差事。
祁无忧越来越用不上她了。以往都是她陪祁无忧微服出游,但这份职责已经不知不觉被薛妙容取代。照水甚至还要分管她的司衣司帐。
漱冰不得不感到了危机。但她试着询问祁无忧,却换来她一个不含感情的眼神。
十几年的主仆情分,漱冰一下就看明白了,登时汗流浃背。
祁无忧一个字没说过,却洞察秋毫。漱冰几次给晏青通风报信,她都知道了。
从前驸马活着不要紧,但他现在人没了,任何小事都能被视作压垮骆驼的稻草。
漱冰知道祁无忧的脾气,不敢辩解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老老实实认了错,自请罚俸一年。
祁无忧责罚不爱用刑,况且漱冰是从小跟着她的心腹,“不信任”就是最大的惩罚。经过此事,漱冰开始人如其名,变得如履薄冰,冰水霜雪稳如泰山的结构悄然瓦解。
消息传到晏青耳里,不过担忧了一弹指。祁无忧知道了还这样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可见他的分量仍比夏鹤高出不少。
却说夏鹤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把剑,他的衣物,玉冠,环佩……一样都没有带走。大部分和无名苑一起灰飞烟灭了,但祁无忧这儿还有一些他常穿的幸免于难。
薛妙容起初还提醒她,如果不是她念及旧情,千里送白银,夏鹤这一路就是喝实实在在的西北风。
祁无忧道:“他一个大男人,有的是谋生的手段,只要不去卖身就不管他。”
她又开始冷嘲热讽了,就是恢复了精神。薛妙容为她欣慰,也为夏鹤惋惜。
祁无忧看着眼前的绫罗金玉,它们是属于夏氏公子的,属于驸马的,这些和他以後的人生没有任何瓜葛。
他和她分割得那麽干净,真潇洒。
祁无忧做了主,装模作样地把夏鹤的所有旧物做了陪葬,和他的棺椁一起入土,一件未留。
事到如今,一切仿佛回到了她云英未婚的岁月。夏鹤和一年的婚姻,也好像没能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一点痕迹。
但到了夜里,祁无忧孤枕难眠,脑中始终是贵妃的话。
“他给自己留了後。”
“孩子的母亲是个民女,应该不是徐的手笔,是他自己找的人。”
英朗的证据中也记了差不多的内容,只是因为太荒谬,她没信。对簿公堂时,夏鹤全部供认不讳,只是她不曾想到他真有“留後”的念头。
现在多方线索汇聚在一起,祁无忧不得不问:
夏鹤这麽着急走,莫非是急着跟他的女人和孩子过日子?
可他自己就是个私生子,少时的经历是他的伤疤,母亲的遭遇是他的阴影,他会对自己的孩子和母亲做一模一样的事?
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甚至不恨夏元州,学他父亲一样行事也没什麽不可能的。
祁无忧一会儿给夏鹤扣上卑鄙的罪名,恨得牙痒痒;一会儿後悔不该那麽草率地放他离开;一会儿劝说自己冷静,不能听风就是雨。
如此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次日一早,祁无忧就叫了薛妙容派人跟紧夏鹤,不要打草惊蛇。
幸好薛妙容早做准备,夏鹤离开的当夜,就做主派出了人手跟着。果然,祁无忧回过神来就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插翅难飞。
待薛妙容一走,祁无忧也换了寻常的衣裙,独自出城。
她驱着马踱到临近京城的村落,顶着一张生面孔,总能引人注意。祁无忧索性有话直说,声称她找她已经死了的男人可能有的外室和遗腹子,问此处有没有刚来不久的年轻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