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蛇打七寸
◎绿韵:你说谁回来了?◎
修真界最近出了个大事,继万剑宗出了个宗门耻辱的消息之後,再次引得修真界议论纷纷。
听说有人见到许久未见的诛衡仙尊了,说诛衡仙尊孤身一人去了仙门十六宗探访,好像是要找什麽人。
传消息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说诛衡仙尊行色匆匆,却依旧风姿清骨,俊美无俦,光远远看着就让人迷醉。而且貌似修为更加高深了,那一身纯正的剑气凌厉,让人羡慕,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听了这个消息的修真界各宗大为震动,纷纷去万剑宗拜访,送礼拜访的队伍络绎不绝。
有的是来感谢仙尊先前的救命之恩的,有的是想来拜师学剑的,有的是听了传闻想探查一下顾清是否真的修为大涨,更多的,是想来一睹仙尊容貌的。
即使他们大部分人,连仙尊的面都见不到,就被丢了出去,却也抵挡不住他们前来拜访的热情。这种热情使得,不说是万剑宗内客房,就连万剑宗山下的小镇客栈都预订到下个月去了。
带动了好一波万剑宗周围的往来商贸。
而扶居洞主因被人所伤,闭关修炼了好多天。
等到这消息传到扶居山上时,已经是大半月之後了。
“什麽?”
绿韵呼吸一滞,手中骤然失了力道。
尾音尚未落地,茶盏已磕在青石板上,先是一道蛛网状的裂痕蔓延开,随即“哐当”一声碎成数瓣,碧色茶汤溅湿了她月白的裙裾,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这套寒玉茶具,是她三年前在昆仑墟以三支千年雪莲换来的心头好,平日里擦拭都要用锦缎裹着指尖。
可此刻那些碎玉片在她眼里不过是模糊的光斑。
绿韵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耳边嗡嗡作响,她素来梳理得一丝不茍的发髻松了半分,一支翡翠簪子斜斜滑到耳後,露出的脖颈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她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抵在紫檀木桌沿上,方才还带着三分慵懒的杏眼此刻瞪得滚圆,眼尾的纹路因骤然的震惊而显露出几分狰狞,全然没了往日里那副淡然高傲的仙姿。
小弟子被她这副模样吓得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结结巴巴道:“是丶是诛衡仙尊——顾清,他丶他回来了。”
“顾清”二字像两道惊雷在绿韵天灵盖上炸开。
她踉跄着後退半步,後腰撞到博古架,架上一尊青玉貔貅摆件摇晃着坠下来,砸在碎玉片上。她的思维好像被抽空,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那双好看的眸子,此刻竟有些发直。
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斧凿刀削般刻在记忆里,好像只需要一抹,那镌刻在其上的名字就会显现出来,让她慌乱,让她恐惧。
这麽长时间,从万剑宗到四海阁,从西境到北域,哪家宗门不是以为他死了。
绿韵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父亲告诉自己,那人与自己有婚约,她偷偷跑去看时的情景。
她那日准备了许久,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终于挑到一套合心意的,躲在屏风後偷看。她第一次见到那麽俊逸的男子,一身雪袍,魔发半束,侧脸英挺,是那样的清尘脱俗的少年,却一点都不清冷,温和宠溺地同他身旁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说话。
她当时想,要是这样俊美的男人,能成为她的夫君,能这麽宠溺地对自己,那她该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可是,她错了,他只会对沈初言那般。
这让她怎麽能不妒忌呢?
自此之後,她以她们家对他有恩,她又是他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为由,上万剑宗修炼。她在他身後追随了数十年,明知自己对剑道天赋一般,为了接近他,她修行剑法。无论是他的同宗师们,还是他的师妹和师父,她都放低姿态,尽力讨好,就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数十年时间一晃而过,他对她好像并没有什麽特殊,只怕和这山中一鸟一树也没有什麽区别。
哪怕让他指点剑法,无论是刚见面时,还是数十年後,都只能得到一句:"不适剑道。"的评价。哪怕她尽力打扮,使尽浑身解数,都能迷晕了天下人,也得不到他一记青眼。他认真看那个不施粉黛,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沈初言的时间,都比看她的时间多的多。
自始至终,能进入他心中的人,好像只有他的师父和师妹。
但是绿韵想,没有关系,只要能成为他道侣的人是自己,能最後陪伴在他身旁的人是自己,那麽这些也并不是很重要。
她都能忍受。
可是,他失踪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失踪,又是因何失踪的。
他出任务不会同她说,也不会同她去,只会同他师妹和其它宗门弟子去,她好像永远都只是这扶居山中的一个外客。最讽刺的是,就连他失踪的事,她都是最後才知道的。
修真界年轻一辈中最为有希望能化神登仙的人没了,她们家族只能寻求与其它势力结合。
这近百年时光过去,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再也回不来的事实,放弃了那个作为让天下人都会羡慕的诛衡仙尊道侣的位置,苦练扶居剑法,掌控扶居山,坐上这洞主的位置,也同意了家族的意思,选择和四海宗的宗主亲传弟子定亲。
就在一切都将尘埃落定,她也将迎来新生活时,一个个都不让她安生。
先是那个见鬼的沈初言回来了。那也还好,宗主被她说服,将那个女人安置在了後山,没法跟她抢扶居山的位置,碍她的眼。
结果现在,那个男人回来了?
她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後是喜悦。片刻之後,她又感到浑身冰冷,嘴唇颤抖,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最後变为控制不住的战栗。
她打伤了他的师妹。
如今她还马上就要与他人定亲了。
他会认为她是水性杨花,不守婚约之人吗?
想到定亲,绿韵心中莫名多出一丝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