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日,许凤洲每日下值後仍是往书房里钻,那些用来盛土的名贵花盆都打碎了十几个,始终都不见一盆冒芽。
许凤洲简直都怀疑太医令在故意骗他。
可他特地翻阅了几本医典,与太医令所说相差无几。
云晴见他熬得人都瘦了,劝了他几回,劝不动他,便由着他了。
等到他种不出来,自然会死心。
就在许凤洲怀疑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种出曼陀罗花时,这日他下朝回来,竟然奇迹般瞧见其中一盆冒出些许绿色的嫩芽来。
许凤洲激动不已,等不及曼陀罗花长大,迫不及待地抱着花盆往药肆里赶。
一路上,他还幻想着云晴看到曼陀罗花时惊喜的神情,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谁知一入药肆,并未见到云晴。
他心里咯噔一下,询问夥计,“夫人去哪儿了?”
夥计忙道:“同顾太医去了後院。”
许凤洲闻言,神色一凛,有什麽话还非得跑到後院去说!
许凤洲立刻大步入了後院,果然瞧见云晴与顾兰时站在後院的石桌前说着话。
而石桌上正搁着着一盆曼陀罗花。
今日阳光极盛,那朵花儿在金灿灿的阳光下焕发着妖艳的光。
格外地刺目。
比花儿更刺目的是顾兰时看向云晴的眸光。
那眸光他再简直熟悉不过!
被人比下去的许凤洲一瞬间气血上涌,恨不得将手里的花盆砸在顾兰时脑袋上。
这时云晴忽然转过头来,颇有些惊讶地望着他,“你怎,来了?”
许凤洲立刻将光秃秃的花盆背到身後去,不动声色道:“来瞧瞧你。可忙完了,忙完我们就回家去。”
云晴迟疑片刻,道:“现在时辰尚早,我晚些,时辰,再回去。”
许凤洲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我在这儿等你回去。”
云晴见他不肯回去,也不强求,道:“那你,先坐着,我去,前头瞧瞧。”
顾兰时忙跟上去,“我也去。”
两人转身要走,身後传来“嘭”一声巨响,齐齐回头一看,只见原本该好好待在桌上的花不知何时砸在地上。
那朵娇嫩的曼陀罗花被泥土掩了大半。
始作俑者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洁白的指骨,眼睫低垂,“抱歉,失手。”
云晴知晓许凤洲是故意的,被他幼稚的行为气得不行,一脸歉疚地看向顾兰时。
顾兰时反过来安慰她,“无妨,我那儿还有几盆,待开花送来给你。”顿了顿,淡淡扫了一眼一旁竖着耳朵的许凤洲,道:“我那日说的话,轻轻好好考虑一下,我就先回去了。”
他说的是回江南一事,云晴应了声“好”,也不去瞧许凤洲难看到极点的面色,将他送了回去。
再回来後院时,许凤洲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那儿,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身後投下一片阴影。
云晴上前一脸心疼地将地上的花捡起来,忍不住道:“你为何,要那样?”
“没有为何,”许凤洲嗓音沙哑,“我瞧他不顺眼!”
云晴气急,“那你,别来,就是!”
话音刚落,一直垂着头的男人猛地擡起头来望着她,喉结不断地攒动。
云晴对上他通红的眼眶,嘴巴张了张。
许凤洲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你这回又答应了他什麽?要同他回江南吗?”不等她回答,自顾自道:“你不肯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我绝不会放你离开,你就死了这条心!”言罢,头也不回地去。
直到他消失在後院,云晴才收回视线,将眸光投向石桌,只见上头搁着一精致华丽的花盆。
一抹嫩绿色的嫩牙颤巍巍地冒出头来。
云晴怔怔地望着那抹嫩芽,眼圈蓦地红了。
他竟真种出来了。
*
许凤洲一出药肆就後悔了。
他知道自己又惹了她不高兴。
他不该因为一时意气,打烂顾兰时的那盆花,更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本来就够嫌弃他,现下恐怕心里更加讨厌他。
可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够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向自己的妻子献殷勤!
这一整日,心烦意乱的许凤洲将自己埋首于案牍之间,就连晌午饭都未用,直到服侍的小黄门提醒,他才发现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
外头正飘着鹅毛大雪,天色暗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