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我好像是又发病了。”
贝言浑身一僵。
“不要吃药。没吃药。”他声音很低,也许在自言自语,“能一直病着就好。”
明明每一句话都像呓语,可顾知宜的手臂收得很紧,像要把这具温暖的身体嵌进骨血里,每一寸力都透着偏执。
“不是,你瞒着我吃什麽药了…”她刚想转头,後脑就被固定住。
越来越多的湿意落在贝言侧颈,渐渐密得像雨,洇湿了睡衣,温度冷得惊人。
这样有些熟悉。
贝言拧眉,但拍着他手哄他,而背後的人始终在发抖,连带着呼吸都支离破碎。
这算是贝言第二回看到顾知宜发抖到喘不上气。
第一回是她葬礼。
过去很久後,贝言感觉到身後的顾知宜呼吸渐渐平稳,冰冷指节终于从她肩膀滑下,转而缓慢去蹭蹭她脸颊。
“贝言,你想让我绑什麽样的头发。”
他嗓音哑了,掌心拢起她发丝。
“就平常那样。”贝言的心跳变快,声线跟着不稳定,转头去看他,“哎顾知宜你是不是——”
…
睁开眼,外头还黑着,窗棂停了一只雀歇脚。
真稀奇,居然会有鸟愿意落到顾家老宅里。
顾知宜垂目在工作桌上撑起身,打盹的猫群四散开来。
窗外积雪压得树枝轻颤,惊走了那只灰雀。
朝港今年的雪来得很早,没有要落尽的意思,于是一连下了好几天,天天如此,现在也在下着暴雪。
绕过堆积如山的文件,电脑屏幕还亮着未关闭的企划案。
顾知宜揉着太阳xue起身,脚下立刻围上来三五只猫。
他推开茶几上的药盒,八格分装,各色药片排列整齐。
两粒红片,一粒胶囊,再加一枚白色药丸。
喉结滚动,咽下的却不像是药,而是烧红的炭。
灼烧感从胃底蔓延,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碎发滑落,露出冷汗涔涔的眉骨。
一滴泪挣脱梦境,残留的泪水被带出了梦外来,淌过漂亮浅痣。
他闭眼缓了缓,顺手捞起脚边的橘猫。两两相望,死寂对着死寂。
顾知宜安静眨眼,“你知道我见到谁了吗。”
他捏捏它爪子说:“是贝贝。”
听到这名字,那只橘猫擡起脑袋喵来喵去。
“和上次的场景不一样。”
他目光像是很浅地柔和了些许,把那只橘色的猫抱到怀里顺毛,“她这次让我替她绑头发,可是我不会。”
他挨了挨那只橘猫的脑袋,“得学起来,下次见到她就能替她绑头发了,她就会留我久一点。”
那只橘猫听不懂,那只橘猫没有情绪。
顾知宜说,它只是和他一样病着而已。
推开书房门,管家正端着药茶在门外等候,走廊幽光透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先生,今晚的药茶。”
“放着吧。”
顾知宜抱着猫声音很淡,指尖一条条划过手机里待处理的邮件,头也不擡,“带它去吃点东西。”
管家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只猫带走,谁都明白,这是所有猫里他们家主最喜欢的那一只。
而申恩已经在门外等了二十分钟,见顾知宜出来,立即上前汇报上季度并购案进展,“老大,洺港的项目要按什麽计划执行?下边很着急。”
“B方案执行。”顾知宜转身回书房,指节抵上眼窝按按,声音沙哑,“风险压三个点。”
申恩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手边丝毫未动的药茶,紧接着连忙递上接下来半个月的合作方名单。
顾家如今明暗面通吃,想要依附上来的人太多。
他注视着名单被顾知宜用钢笔剔除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