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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回（第2页）

等三人都收拾好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九了，黎郁和靳流星背着书包往门外跑，邬雪提着行李箱在後面追。

黎郁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和邬雪一起，等出了门，边锁门边快语速道：“我俩先走了，院子里有凳子，或者在楼道里坐着也行，楼道里暖和些，我妈八点半上班，你等到八点再走就行，太早天黑又冷也没车，到了车站记得给自己买点早餐垫肚子。”说完从邬雪手里抢过行李箱就往下跑，转眼转弯下楼没影了。

邬雪也不吭声，听他说了一大串，扶着楼梯扶手跟术後康复似的慢吞吞下楼。

行李箱放在一楼楼梯口左边靠墙的位置，上面还有一个本子，不是属于他的，邬雪走过去拿开，看到下面又塞了一张五十块的人民币。他站在楼梯口，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人民币，鼻子忽然就酸了，抿了抿唇，止住。

他站在行李箱旁边，低头，借着楼梯口外面微弱的天光看，是学校统一发的作文本，下面学校一栏写着“临祈第一初级中学”，年级初三一班，名字：黎郁。

邬雪又翻开看，正面写的是作文，有老师的红笔批注，大致扫了一眼，又翻到背面，上面列满了密密麻麻他看不懂的式子，有的划横线废掉。很显然，这是一本作文，上交老师批改的那种，学业结束以後又用来当草稿纸了。

他後退，想直接在楼梯水泥台阶上坐下，犹豫了一瞬，还是把作文垫在了第三阶，刚屁股粘地不到两秒，又赶紧站起来，拿起作文拍拍灰尘，又从口袋里拿出袋装纸巾抽出一张铺台阶上，再把作文本放上去坐下。胳膊支在膝盖上，双手扯着那张五十的人民币看，看了一会脸埋臂弯里。

他想告诉黎郁，就算是垫了本子屁股还是凉。

他们两个太阳光了……

邬雪强忍着不多想，可还是忍不住把自己从小到大过了一边，用冰雪封存起来的东西是不能见太阳的，会不坚固。

趴了一会儿擡起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擤擤鼻涕，取下书包，拿着作文本站起，拉开书包拉链小心放在书包夹层里，再弯腰把铺着的那张纸拾起，拉着行李箱出了大院。

冬季凌晨五六点的风刮在脸上都是割人的，行李箱滚轮在安静的巷子里发出声音，邬雪缩了缩拉着行李箱的手继续往前走，来时的路他虽然不记得怎麽拐，但是回去的路一直向前走就对了。

巷子很深，隔个十几米就有一盏不算高也不算亮的路灯，过路足够了，偶有住户家墙上也有灯泡照明。

邬雪低头走路，每经过一块额外亮的地儿就在心里加个一，数到第二十六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在他前面紧急刹车，差一点顶到他裆部。

邬雪往自己命根上看了一眼，擡头，是黎郁这个王八蛋。

“哭过了？”黎郁唇边冒出两团白气，车把上的塑料袋还在因为紧急刹车而在空中乱晃。

黎郁说的是问句，邬雪却感觉他说的是肯定句，也不看向他，又木又冷着脸道：“差点以为自己被阉，吓得。”

“早餐。”黎郁取下塑料袋递给邬雪。

邬雪垂眼，装着包子的塑料内部布满了水汽，隔了六七秒，他伸手接过。

“这一家超级好吃，趁热。”黎郁收回手。

邬雪松开拉着行李箱的右手慢吞吞解袋子，“你怎麽又回来了？”

“怕你不知道路。”黎郁轻拨了一下铃。

邬雪盯着他看。黎郁背着路灯光，随着呼吸白气不断往上升，额前翘起的发梢上结了一小层白霜。

现在是真的很冷。

他超他竖了一个中指，又低头，两只手各伸出三根手指解塑料袋。

“你吃。”黎郁原地画圈车头调整方向和邬雪一致，再伸手捞过行李箱。

邬雪边吃边走，问旁边用脚在地上划拉的黎郁：“这哪一家的店啊。”

“晚上我发你位置。”

听他说起这个，邬雪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也问过黎郁一个蛋糕房的位置，好多个星期了，他一直没来得及去买，于是道：“不用了，我在村里总不能上这来买，早餐店到中午又不开了。”

黎郁脚在地上划水，看着巷子前方浅声道：“说不定你将来在城里买房了呢。”

邬雪眼睛被冻出了水，咬着包子皮笑了，开口道：“我以後要是出去了就绝对不可能再回来。”说完咽掉包子又补充：“清明除外。”

黎郁一直把邬雪带到巷子外边还跟着一起往前。邬雪回头看他：“你上学去吧。”

“帽子带上。”黎郁说。

邬雪往头顶看了一眼，又看向他：“不想带。”

黎郁蹬半圈车蹬上前，刹车，松开右手给他把帽子带上：“车站有候车大厅，开门了你进去坐会儿，我先走了，寒假联系。”说完，他左手松开行李箱，从人行道拐至沥青路上，车轮从上到下磕了两声走远了。